“老六,你放心,我会保全你的尸首,会给你厚葬的。”钟氏低沉的声音宛如梦呓在李从嘉耳边诉说着,恍惚间声音中竟然充满着慈母般的温情,这一刻李从嘉甚至错以为当初和蔼可亲的母后又回来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不!”李从嘉霎时醒悟过来,大叫道:“不!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死?凭什么?朕是大唐皇帝,李源这逆贼篡逆夺位,母后你糊涂啊,你好狠的心啊,你竟然眼睁睁看着别人杀你的亲儿子!朕不想死,朕不能死,朕不能死......”
“罢了,我自己动手吧,否则到时候连全尸都留不下了......”
钟氏愣愣地看着李从嘉疯狂的样子,咬牙摆了摆手道:“刘少监。”
侧幕旁七八名内侍缓缓地走上前来,领头的一名老内侍赫然便是昔日李璟面前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刘少监,此时他的手里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面的红绸布上放着一只青瓷的酒壶和一只酒盅。
“郑王殿下,老奴伺候您上路。”如今满脸沧桑的刘少监忍住心中想把李从嘉千刀万剐的冲动,端着身子平稳情绪,尖声叫道。
李从嘉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地跳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朕不喝,你们大胆!快走开,快走开。朕不喝!刘少监,你好大胆,朕要将你扒皮抽筋,活剐了你!”
刘少监冰冷一笑,缓步上前道:“郑王,当初在风凌渡您不就是想活剐了老奴么?可惜老奴命大,教您失望了。先帝与诸位皇子因何身故殡天,您心中自当有分晓,老奴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看着您喝了这壶酒。”
李从嘉猛地窜出,朝着厅门口冲去,口中叫道:“朕不喝,谁敢逼着朕喝?朕是大唐皇帝,朕是天下之主!谁逼我,朕便杀了他!”
刘少监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犹如当初在宫廷中那般犀利,冷冷大手一挥,几名内侍飞步过去,李从嘉只跌跌撞撞逃出十几步,便被几名内侍抓住胳膊给押了回来。
“抓紧了!捏住他的鼻子!”刘少监高声喝道。
李从嘉大喊大叫,剧烈挣扎着,但这些老内侍可都是当初在风凌渡幸存下来的,纵使有些年迈无力,也怀着一腔仇恨死死地钳住李从嘉的胳膊和身子,一名内侍看准时机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李从嘉呼吸受阻,只得张开了嘴巴吸气。
刘少监伸手抄起酒壶,也不用酒盅倒酒了,直接便将酒壶壶嘴往李从嘉嘴里灌去。
“且慢!”钟氏突然大喝道。
刘少监愕然转头来看着钟氏。
“娘娘?”
钟氏愣了片刻,恍惚间回到了现实,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同时闭上了眼睛。
刘少监明白其意,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将酒壶中的毒酒倾出。
李从嘉呜呜连声,大口大口的毒酒灌入喉咙里,顺着他的嘴角流进他的脖子里。直到酒壶空了的时候,刘少监才满意地收手。一挥手,几名内侍放开李从嘉的身子,任凭李从嘉大声地咳嗽着,剧烈地喘息着,身子如抽了脊梁骨一般瘫在地上。
片刻之后,剧烈的疼痛从腹中升腾而起,李从嘉忍不住大声地呻吟着,捂着肚子咳嗽着。
起初咳出的还是酒水,不久后每一次咳嗽,嘴巴和鼻子里喷溅而出的都是黑色的血污,以至于整个鼻子嘴巴周围全是血迹,脸色也变得乌青发紫。
“母、母后!咳咳!你好狠的心呐!这、这究竟是什么毒酒,好痛、好痛!咳咳母后,你会后悔的,儿死了,李源、李源会同样杀了你的。儿在地下,在地下,等着母后前来相聚,哈哈哈哈......”
李从嘉凄厉的叫喊声越来越微弱,身子如虾米一般在地上扭曲数下,最终在这个可怖的姿势僵硬固定,随即七孔流血,气绝而亡,死状可谓惨不忍睹。
周遭所有人都被这无比惨烈的场面,以及李从嘉断气前身体折叠的诡异姿势所震惊,身为执行者,刘少监亦同样沉浸在噩梦中,但他只知这种毒酒是这大楚的左相许匡衡送过来给钟氏的,却未曾想过这酒的毒性如此可怕,竟连人的尸首都能如此糟践,这无疑是一种天大的受罪与侮辱。
回过神来,刘少监赶忙上前伸手探了探李从嘉的鼻息,转身对身子摇摇欲倒的钟氏禀报道:“娘娘,郑王殿下去了。”
钟氏闭着眼睛,片刻,大滴大滴浑浊的眼泪从眼睛里涌出,顺着她已皱纹横生的脸庞,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