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骑着车子,马上就要到石碑桥了。我已经听到石碑桥下东河水那淙淙不绝的流水声了。过了这石碑桥,往东南下去,又是一片更加久远的乱葬岗!
我爹也真是会挑地方,这夜深人静的,偏偏要从这条路上过,唉,这心大的啊,也真是没谁了,自己不害怕,怎么不想想,后面坐着的这个我怕不怕啊。
这时,我已经能听到后面这个高大的人,他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了,我感觉那就是在拉风匣。我不由得往后一看,乖乖,这家伙已经离我们最多只有十几步远了,我感觉他要是弯下腰,伸手往前一擓,就能把我整个搲到他那个蒲扇一样的大手里。
可这时,我爹骑着车子过了石碑桥。而这个高大的人,也刚好到达石碑桥的另一边。我也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干啥,看他那个样子,不急不躁,不吵不闹地,难道他这么奔过来,是要为我送行吗?
只见他就站在石碑桥的西边,两脚叉开,如同一座巨钟,稳若泰山。我往他上面看,没想到,这人竟然穿着灰色的中山装,黑色老棉裤,脚上穿着一双旧的手纳底老布鞋。
只见他伸出右手,朝我开始招手,嘴里也开始说话:“小良啊,小良,我是你爷啊,你过来啊,我给你糖吃……”
要不是我双手一直紧紧地把抓着,我惊得差点就从车子后倚架上摔了下来,我哪里会知道,这个身材高大的人,竟然是我爷!他从老沟上的地里,一直跟着我们,到了石碑桥这里后, 就不再往前走了,然后才向我挥手。
我不知道我爹听到了没有,反正他就好像若无其事地骑着车子,连停顿一下都没有,浑然不觉得往前走着。我却惊得心里像是揣着几十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只是一味地紧紧地抓着车倚架,任凭那个高大的人如何喊我,如何招手,我也没有敢回头,再去看他一眼。
如果这个高大的人,真的是我爷,那他过来是想干什么啊,我都已经成这样了,屁股上长出来一个丹凤眼睛了,难道我爷有给我治疗的良方?不会啊,听我奶一直说,我爷一直是在家里务农,临去世,都没有学过医啊,怎么可能会治疗我这个连有些道行的五爷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看来,我爹是没有我现在的这种视力跟听力的,他根本就一味地往前骑站车子,后面的事,就包括建寨坟乱葬岗里的鬼火,还有这个高大的人向我招手,他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所以,我也不能跟我爹说,我看到了鬼火这些,要不然,我爹肯定会像看怪物一样地看我吧。
刚刚那高大的人,说出了我爷经常向我说的话,我还真不能确定他就是我爷,但是我听到他说出来的那句可谓是神之又神的话后,虽然我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但是我身上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坐在车子上被这夜风一吹,我竟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冷颤,我爹感觉到我的失常就连声问我:“小良你咋了,怎么打冷禁,是不是冷了啊?”
我连声说:“木事,木事,一会儿就好了,等过了岗上乱葬坟,我想下来尿尿。”
“中啊,等一会下了这岗上的坡,我就停一下。”我爹一边骑着车子,一边跟我说着,没一会儿就上了这岗上的小路了。
这片乱葬岗,我咋感觉是越来越黑,本来现在已经是夜里了,正常还是有夜色可以看到前面的路的,可是,我不停地扭头看周围,咋感觉这些乱葬岗里的坟,都似乎在往外冒着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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