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天良。还没出生,我爷就给我取好了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非要给我取这么个名字。不过,我快一岁的时候,我爷把我叫到床边,拉着我的手,非要从衣裳口袋里掏糖给我吃。我看着我爷愈发青紫的脸,吓得哇哇大哭,没多久,我爷就断了气。
我爷的坟,是埋在老沟上我家祖坟里的。那里没几个坟,等我爷的坟堆起来后,那里就形成了我老爷,大爷跟我爷的三个品字形坟头,也不知道别人看没看得出,反正后来我长大,每回来到我爷的坟头,就觉得这个形状特别怪异。
我们庄子,其实人口不多,可庄子形状特别,稀稀拉拉,跨度很长。从南往北再折向东,要是走路的话,从这边到那边,也要走上好一阵子。
我爹姊妹四个,我爹是老大,下面有我叔,二姑跟小姑。自小,我爹就跟叔分了家,我爹住老房子,叔就搬到南庄过活。而我二姑不久后就嫁到了东庄,小姑则是在我五岁后,嫁到了东北庄公主坡的杨官寺。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很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跟着大人走亲戚。我走亲戚,不只是为了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很多好吃的。当年生活极度匮乏,能吃上一顿有肉有菜丰盛的饭,也只能等到过年时才会实现。
走亲戚就不一样了,无论到哪家亲戚,不管对方家里条件好坏,最起码端上饭桌的,最少也有四个菜,有肉,蛋,甚至有鱼,鸡这些。每次看到这样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好东西,没到开饭时,我都会偷偷地在嘴里吞咽口水……
记得有一次,我跟奶一起去岭上的大姑家走亲戚。应该是春上的天气,记得奶还穿着的确凉薄衬衫,脚上穿着自己纳的白底黑布鞋。奶胳膊上擓着鸡蛋筐,筐里装了多半筐子鸡蛋,还有一块大肉,还有几个枣卷馍。这些东西上面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奶就护着擓好,顺着庄北头的小路,过小石桥,计书华家的院子,中华娃家,然后顺着北坡地中间那条小路,翻东河,越胡庄,再顺着胡庄地边的田埂路,一直走到岭上庄里头。
老远就看到大姑出来迎接。我大姑,叫我奶二婶,因为大姑是大爷的长女,我爷是老二,大姑叫我爷为二叔。大姑的年龄,只比我爷小没几岁,所以我奶跟大姑很聊得来,即便是大姑出嫁了,我奶跟大姑还攀有亲戚情分,每年总有几次来来回回的你来我往走亲戚。大姑也是瘦瘦的老太太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大姑跟我大奶都是矮小的老太,我奶则是比她们都稍高一点,更精神一点。
大姑过来挽着我奶的胳膊,另一个手接过鸡蛋筐,一边跟我奶寒暄着打招呼,一边佯装着嗔怪我奶,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我奶也只是笑着说,家里母鸡才开始下蛋,就拿了几个过来,给赵娃吃。我那个表弟,叫小飞,我大姑父姓赵。到大姑家,没多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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