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黄浦区,南昌路上的一间办公楼里,郭向阳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的津津有味,陆大鹏给他买了一斤苦丁茶,让他多清清火气。
股份让了一大半给国资委,汾阳路的办公楼撤了,换了这么个小地方,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总归是为了低调。
他现在,既是李玉,又是郭向阳,同时还是安全部门的调查对象和观察者们的重点关注人物,这几天很安静,他没有出门。
手里拿着的那本书,是明代大才——冯梦龙的《警世恒言》,正看到第三卷《王安石三难苏学士》,看到苏东坡被王安石戏弄了一番,禁不住笑了出来。
文中写了一段事,说是王安石作《字说》,一个字解一个意思,这一天正好谈到苏东坡的“坡”字,说“坡”字从土从皮,即谓“坡”乃土之“皮”。
苏东坡听了一笑,“如相公所言,‘滑’乃水之骨。”
又一日,王安石谈到“鲵”字,说此字从鱼从儿,合是鱼子;又说四马曰‘驷’,天虫为‘蚕’,然后说古人制字,一定是有所依据才下定义。
苏东坡听了又忍不住,拱手进言道:“鸠字九鸟,可知有故?”王安石不知他戏谑的心思,还十分认真的欣然请教。
这苏东坡却笑道:“《毛诗》有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娘带爷,共是九个。”
王安石听了一愣,这小子虽然说的不无道理,可也太过持才傲物,当下却没有做声,心里却有点讨厌苏东坡的轻薄,将他迁为湖州刺史。
这家伙在湖州三年任满后,进京述职,再去见王安石,却没遇见人,门房让他等,却在王安石的“办公室”里看到一首诗,写的是:
“西风昨夜过园林,
吹落黄花满地金。”
这苏东坡一看就是王安石的笔迹,心想这老宰相也是老了,江郎才尽,写的诗太没有道理。
现在是秋季,而一年四季,风各有名,春天为和风,夏天为薰风,秋天为金风,冬天为朔风。
第一句说西风,那此时肯定是秋季,第二句说:“吹落黄花满地金,”黄花即是菊花。
菊花本就开于深秋,其性属火,最敢与秋霜相抗衡,花期也开的久,很少落了花瓣的。
说“吹落黄花满地金”,岂不是错误了?兴之所发,苏东坡不能自己,马上写下两句续诗:“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
看到这,郭向阳禁不住叹道,“苏东坡啊苏东坡,你也太自作聪明了,谁说菊花就不会落花瓣的。”
“你可真自在,天成会不干了,坐这里叹起苏东坡来了,呵呵呵。”一个声音在门口笑道。
郭向阳一抬头,是顾清风,身旁还站了喝年轻人,“顾主任,来也不打个电话,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了,”郭向阳将书一放,立即起身。
“路过你这里,有些名单要跟你核对一下,也顺便上来看看,这位是我的同事,李正。”顾清风介绍道。
“您好,郭总。”李正一笑。
“您好,请坐。”郭向阳将手一让。
二人落坐,李正一眼看见了那本《警世通言》,笑问道:“郭总看到哪里了?”
“王安石三难苏学士,”郭向阳答道。
“这一段精彩,”李正说道。
“是的。”郭向阳走到一旁。拿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白开水给二人。
“在叹苏东坡什么呢?”顾清风没那么拘谨,随口问道。
“自作聪明,续了王安石的诗,”郭向阳说道。
“后来他自己去了黄州,亲眼看到菊花落地,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原来菊花也是会落花瓣的。”李正笑道。
“李老弟也看过?”郭向阳问道。
“十五岁时读过,有些还能背下来。”李正说道。
“苏东坡去了黄州看菊花?”郭向阳问道。
“王安石回来看了苏东坡的续诗,心中很不高兴,但又觉得苏东坡并不知道黄州的菊花会落瓣,又实在爱惜苏东坡的才华,就对宋神宗说苏东坡才力不及,举荐他去了黄州任一个副团练使。
临行前王安石召见了苏东坡,托苏东坡经过三峡时,要苏东坡带点瞿塘峡中游的江水回来泡阳羡茶,用以治疗自己的眼疾。
结果这苏东坡倒是满口答应,到了黄州亲眼看到了菊花落瓣,方才后悔自己续诗时一时逞能;谁知后来坐船时竟又大意了,等到船到了下游才想起要替王安石取水的事,无奈,只得取了下游的水回去复命。”李正说到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郭向阳其实已经看完了这一段,见李正说的投入,笑着问道:“哦?那这也被王安石看出来了?”
李正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是的,苏东坡带了水回京去见王安石,王安石命人先取白定碗一只,投阳羡茶一撮于内。汤水一开,那水像蟹眼一样涌动,用水一泡,茶色要半天才能出色。
王安石一见脸色大变,问此水何处取来?苏东坡说是巫峡。王安石问是否中游,东坡说是。
王安石大笑,说东坡又自作聪明,问他此水是否取自下游之水?
苏东坡大惊,终于承认这是下游之水,原文中这样写道:
王安石说:‘老夫若非亲到黄州,看过菊花,怎么诗中敢乱道黄花落瓣?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
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太缓。惟中峡缓急相半。太医院宫乃明医,知老夫乃中脘变症,故用中峡水引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