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裙若飞,停在他面前,仰起头来,眼尾浸透的水珠若是血珠。
她鬓发沾湿在颊边,声音抖颤:“你说,我人在这里,你都与我说。”
危吟眉轻眨眼睛,便有泪水不断掉落,纤细的脖颈好像一折便能折断,是落花照影的凄美。
谢灼来拉她的手腕,下一刻,危吟眉抬起另一只手,一道耳光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谢灼的脸偏了过去,俊美的右脸上浮现清晰的掌印。
危吟眉道:“谢灼,你欺骗我?”
谢灼侧过脸来,正视着她,她就连与他吵架,声音都是柔柔弱弱的。
谢灼再次来擒他的手,危吟眉已经一下甩开他的手,她望向他的眼底满是恐惧,身形瑟瑟,一步一步往后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谢灼唤她:“眉眉。”
“别这样唤我!”
危吟眉颤声尖叫,她荏弱纤细,几近崩溃,而后她转身,提着裙裾,狂奔入倾盆大雨之中。
“阿姐!”危月高声喊她。
谢灼冷冷看危月一眼,也大步走入雨中。
风声在耳畔呜咽,雨水打在脸上,是针锥一般的刺疼感,危吟眉在雨中狂奔,只觉寒气深入骨髓。
远方出现一道宫殿迷蒙的轮廓,危吟眉没有半点犹豫,奔入了未央宫。
她进入内殿,将白日里在家中发现的那叠信,又一张张打开看起来。
看完一遍,泪水滴滴答答,模糊了信件上的字迹。
这一刻,她眼前走马观花,游走许多朦胧景象。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她与谢灼认识不久,她将谢灼带回家中。
面对他时,她局促难当,因她的衣裙破陋,上面满是缝缝补补的痕迹,捉襟见肘,她没有首饰,只用了一根木簪绾发。
而他的玉冠是青玉制成的,折射出玉润的光泽,他的谈吐举止是由这王朝几百年诗书沉淀下来,写意而风流,就连他袖摆一角也是以金线绣成的花纹,浮动明灭的金光。
这是和她处在不同世界的郎君。
她以为谢灼心地善良,不嫌弃她的出身,他环视了一圈他们简陋的居室,便将身上的狐裘披风、玉石匕首所有宝物全都接下来递给她,非要叫她收下,怎么推脱都不肯接受。
那时她才十岁,她懵懵懂懂,不懂情爱,可从那日起她就喜欢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努力学习一切礼仪,变成端庄持礼的大家闺秀,便是不想叫他觉得自己粗鄙,她极其自卑,也极其脆弱敏感,将他送给她的猫儿当成至宝,觉得从未有家人以外的人对她这样好,呵护他送给自己的一切东西。
可原来他来裴家,根本不是为了她。
那一日,他将身上所有的玉佩美玉给她,也只是想危月过得好一点。
那她算什么?是一个附属品吗?
是不是,如果当初危月不是被收养在她家中,那谢灼便也会像对她这样对待别的女子?
这种感觉,叫危吟眉觉得被雷击中了一般,疼痛到不能呼吸。
她踉踉跄跄,浑身无力,跌坐在榻边,泪水迷蒙,哽咽地抱住自己的双膝。
从头到尾,这就是她虚妄幻想出来的一场梦。
外人都当她柔弱,可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活着,哪怕她入了宫,只要一息尚存,日后总能有机会与他再重逢,她将内心一切柔软的地方都留给他。她只对这一个郎君动过心。
可这一刻,她内心轰然崩塌。
她什么都没有了。
危吟眉肩膀轻轻颤抖,眼底清水流淌,泪水潺潺沾湿了衣襟。她脑中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她俯在榻边,微微抬起目光,床上的少帝看到她,唇瓣翕动:“皇后……”
少帝看她落泪,唇角提起,沙哑的声音一点点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灼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你……被他欺,被他骗……你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他从头到尾没爱过你……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危吟眉咬唇抽泣,让他闭嘴,少帝不停地发笑。
恰在此刻,“砰”的一声推门声响起。
谢灼满身是雨,从殿外大步走进来。
他轻声唤她:“眉眉。”
危吟眉再次崩溃,瑟瑟发抖,呢喃道:“你别过来,我不想见到你。”
她缩在一角,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害怕得身子蜷缩,谢灼蹲下身来抱她。
危吟眉推开他的手,支撑着摇晃的身子爬起来,摇摇头,一步步后退,可他的身影那样高大,几步就堵住了他的路,危吟眉眼尾发红,被逼得退无可避。
“你松开我吧,”她抽泣,声音都模糊不清,仰起头祈求他,“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了……”
谢灼眸色幽暗,握着她手腕收紧,疼得危吟眉倒吸一口凉气,她推开他,想要喊人,下一刻,他手臂从后拉住她,一下禁锢住她的身子。
他将她别过去的脸,硬生生地扳过来,毫无怜香惜玉可言。
她被抵在桌边,只能呜咽地承受着他落下来炽热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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