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熟门熟路走过青石路面。晨间光线暗淡,加深了他周身轮廓,华丽感散去了些,他整个人像是融进了这光线里,像是一副笔触锋利的水墨画卷。
时家的主子们还未起身。
路边石灯笼里的烛火微微摇曳,远处管家迈着小碎步快步赶来,近了就发现他脖颈间最上面的扣子没有扣上。
看来也是得了消息急匆匆起地身。
起了霜的早晨,呼出的气息都凝成白雾,时管家却跑得脑门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渍。顾言晟收了迈出去的腿,含笑站在原地,“时叔,您慢点儿来。本殿又不是什么生人贵客……”声线有些沉,懒洋洋地,听起来暗含几分笑意。
“啊哟!殿下……您这么称呼实在折煞老奴了……您可不能跟着大小姐一般胡来……”时管家却半点不敢怠慢了,小跑着过去就要行礼,却被对方手中的鞭子托住,没跪得下去,便也没矫情,在一旁和和乐乐得引路。
“您不是说早膳后方至么?怎地来得这般早……如今老爷子和大小姐都还未起身。老奴先带您去您的院子?一早就打扫好了,您可以稍作歇息,早膳很快就好,专门做了您喜欢的。”
顾言晟从善如流,“好。麻烦您让下人准备些热水,连日赶路,有些疲乏……父皇备了些薄礼,让我带给外祖父和表妹的,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届时还得麻烦您。”
时管家弯了弯腰,“您实在太客气了。”
时欢醒来的时候,顾言晟已经完成了沐浴、更衣这些事情,并且在自己的院子里小憩片刻之后,才吩咐下人将早膳端去了时欢的院子。
这位皇子殿下是真的讲究。
他从帝都而来,随身行囊中还有自己平日里用的碗筷茶具,都是一种体型巨大的猛兽的骨头做的。那猛兽豢养在皇家狩猎场里,由专人精心饲养,饮食搭配营养均衡,比一般的贵族吃得都要好。
就像他的坐骑奔雷,只吃黍米。
这是一个过得无比精致的人——事事讲究的谢绛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譬如,谢绛会乐此不疲的去画舫吃一顿十八道工序的小圆子,但顾言晟一定不会去,他精致到从不轻易吃外面的东西。
时欢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端着兽骨茶盏背手而立站在她院中荷花池边的顾言晟。如今已至深秋,荷花池里荷花已谢,她又素来不是个闲情逸致的人,池塘里只有一两尾体型丰裕的锦鲤悠哉哉的晃,实在没有什么景致可言。
池边那人听见开门声,回头看来,眉眼在晨曦中像是镀了层浅金色的边,桃花眼缓缓溢开温浅的笑意来,“欢欢。”
“睡得可好?”
在主人家的院子里问主人睡得可好,似乎是一种不大合适的打招呼方式。但由顾言晟说出来,却显得格外恰到好处。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能轻易让人忘了他皇族嫡子的身份。
“表哥。”时欢没回答他睡得好不好这个问题,“怎地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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