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时欢被念叨了一路。
从来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的顾辞,劈头盖脸对着她叨叨了一路,从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含烟和片羽怎么办、她一院子的丫鬟嬷嬷怎么办,再说到时家那些长辈怎么办、宫里面的皇后娘娘怎么办……总之,所有人都被点了名,连带着太和郡的管家都说到了,独独没有说到顾辞他自己。
明明最担心的是他自己。
片羽已经在顾辞开始说教的时候格外“有眼力见”地坐到马车外头去了,因为实在过于担心自家小姐于是最终决定跟着回时家小住几日的含烟却没有这样的眼力见儿,就老神在在跟在边上,时不时附和一下顾辞。
自家小丫头和顾辞结成了联盟。
时欢低着头虚心受教,心中暗忖,这一个两个的,都靠不住了……
其实这倒也不怪含烟和片羽的,时欢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就像是大病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精气神几近枯竭的萎靡来。
时欢到底也就是不知者无畏,她起初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那么多秘密,只想着那御医大多也就是危言耸听,神识哪有那么简单就受损,何况自己找的还是比所有御医加起来都厉害的青冥大师,受损的可能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哪成想,自己情况特殊,金针入脑的瞬间,几乎是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所谓的“走火入魔”来,整个脑子一震,成功晕了过去。
所以要时欢来说其中具体的感受,倒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梦了一场。兴许是那梦太过煎熬,醒来只觉得浑身乏力,倒也并未在意。
时欢看着顾辞说了许久也没停歇的迹象,叹了口气,悄悄去够顾辞面前的水壶,顾辞瞪了她一眼,看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脸倒是板不起来了,倒了杯茶递给她,“你回去还要喝药,这会儿少喝些。”
到底是凶不起来,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仔仔细细地用毯子将人裹了。
时欢摇摇头,又将手中茶杯递还给顾辞,“我不喝……就是瞧着师兄说了许久,想着你该渴了。”说完,咧嘴一笑,讨好的样子,眼底少见的几分心虚。
偏生她这个时候脸色是真的不好看,那一笑看起来也带着几分虚弱,嘴唇都是白的,笑意都带着几分无力。
顾辞到底是不忍心再说她了,接了她递过来的茶杯,找了个垫子给她垫着,“才刚下山,你且先睡一会儿,这模样回去老师见了定要担心。”
时欢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冰凉一片,“我……脸色很难看?”
顾辞瞥了她一眼不说话,生闷气。
“小姐脸色哪里是很难看……”含烟瘪着脸,虽理智上知道这件事是老师和小姐共同的决定,实在轮不到她一个小丫鬟置喙的余地,但心底还是有些埋怨青冥大师不拦着些,让自家小姐这般莽撞。此刻看着时欢的脸色,心疼极了,“小姐的脸色是非常难看!非常难看!所有小姐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鲁莽行事了,我方才听顾公子说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还能变成傻子呢!”
“若是小姐变成了傻子……以后可不得受尽了欺负?”
一个念叨完换另一个念叨……时欢太阳穴跳了跳。但这会儿马车内外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结成了同盟,自己孤立无援,实在是有口难辩,她往毛毯里缩了缩,无奈地闭着眼……睡觉。
闭着眼的丫头,巴掌大的一张脸,缩在毛毯里,看起来羸弱又无辜。
一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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