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赶到市医院里时,杜家除了出差在外的杜炜烨和杜竞业以外人都到齐了,出乎意料的是蒋槐一家竟然也在,蒋小蕊也不知是何时又从国外回来的。
杜清誉已经被送进急救室,蒋槐和杜炜煜神情严肃地站在一旁,女眷则都聚在一起。蒋婵由蒋小蕊和蒋小曼两人陪着,杜唯珉似乎是顾忌着这姐妹俩没有离得太近,而林琼本来和李香薇与杜离离坐在一块儿,看见杜钰琅和乐桐溦来了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妈,”杜钰琅和林琼打了招呼,看了眼手术室的方向问:“爷爷怎么样了?”
“还不太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有事的,主治医师是连医生在国外留学时的学长,水平绝对靠得住。”林琼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这时她注意到了乐桐溦的表情怪怪的,眼圈还有些发红,只当她是在担心杜清誉,便握了握她的胳膊道:“放心,爷爷没事的,一定没事。”
乐桐溦忍住眼睛的酸涩,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安慰着说:“嗯,我也相信爷爷不会有事的,您也别太担心了。”
林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呢,都怪我平时太不注意了,以为老爷子只是普通感冒而已,如果早点注意到也许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妈,您别多想了,不是您的错。之前连医生不是也说没大事么,不知这次是因为什么,等下他们出来再仔细问问。”杜钰琅轻轻搂过林琼的肩膀温声劝道。
看着他们母子在一起和谐的画面,乐桐溦的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即便知道此时最该关心的事不是这个,可是心底的渴望却那么明显。二十年了,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的她,比其他人更明白这份爱的无与伦比和无可替代。她依然记得小时候自己对着墙角、对着镜子、甚至是放学的路上一个人偷偷喊“妈妈”的样子,可是无论喊多少声都不会有人回应。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能够回应她的人,却无法面对面地叫出那两个字。
杜钰琅伸出另一只手将乐桐溦也搂住,他低头就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心里又何尝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因为一己私利所造成的连锁反应,究竟伤害了多少人。
※
杜清誉抢救的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到连商和另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一起从急救室中走了出来。
杜炜煜第一个迎了上去,“谭医生、连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那位姓谭的医生看起来有些疲倦,皱着眉头道:“杜老爷子这是突发性肺功能衰竭,目前暂且是抢救过来了,但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肺功能衰竭?!”杜家众人都显得十分震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嗯,”谭医生点了下头,“应当是由慢性支气管炎引起的,老爷子年纪大了,这方面不注意就容易出问题。”
“可是爷爷身体一向很好,没道理因为一个感冒就发展到这地步啊。”杜钰琅仍是不太愿意相信。
谭医生抬眼看了看他,略显无奈地摇头道:“年龄在那里摆着,就算平时身体好也经不住这一次折腾。总之,我们会尽一切努力进行治疗,但是结果到底会如何,现在真不敢给你们打包票。”
医生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
“哦对了,”已经走过他们身侧的谭医生又站住回头说道:“在老爷子醒来前你们暂且先别去看他,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被探望。我已经安排了护士全天候去照顾,所以你们也可以放心,有任何动向我会随时通知的。”
“那就麻烦您了谭医生。”杜炜煜很客气地说。
“哪里,应该的。”谭医生再略一示意就抬脚走了,连商则留了下来,转而对蒋婵说:“伯母,您要不先带大家回去休息吧,在这里守着也没太大意义,万一伯父醒过来您却病倒了就不好了。我会在这里盯着,如果伯父醒了肯定第一时间让你们知道。”
蒋槐这时也走过来劝道:“是啊姐,你就先和琼儿她们回去吧,你看咱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都待在医院里也不是个事儿,留我在这里陪连医生一起盯着就好了。”
“那我也留下。”杜钰琅说。
蒋槐拍了拍他的肩膀,“钰琅,这里有我们这些大人,你就跟奶奶他们一起回去等消息好了。”
“回去等我不放心,还是在这里踏实。”杜钰琅的态度很坚定,蒋槐和连商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
因为杜钰琅留下,乐桐溦自然是要陪他的,而杜炜煜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最后就变成蒋槐、杜炜煜、连商、杜钰琅和乐桐溦五个人守在医院,其他人暂回杜家等着。
之后,杜清誉被从急救室转移到了病房里,他躺在里间,留守的四个人在外面坐着,除了连商偶尔进去看看他的情况,或是出去找医院里的其他人不知交流些什么。
这样到了晚上九点多时,负责照顾杜清誉的小护士突然出来叫道:“杜老先生醒了,让钰琅少爷和乐小姐进去,说是有话要对二位说。”
外面的几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互相对视着,不知为何,乐桐溦感觉到此时的气氛不大寻常。
杜钰琅只是略停顿了一下,就牵着乐桐溦的手往进走去,杜炜煜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大伯。”待走到里间门口时杜钰琅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杜炜烨的眼神中含了一分警告,“爷爷只让我和桐溦两个人进去,您还是先留在外面吧,有事我们会叫您的。”
杜炜煜看他说得这么直接,脸上讪讪地有些挂不住,可此时又不好发作,只得忍住气冷哼一声,却没再跟着。
杜钰琅和乐桐溦进了房间后,就顺手锁上了门。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应当是为了掩饰住消毒水的味道而放置的香薰,乍一闻十分清新。
杜清誉戴着呼吸器身子有些歪地躺在病床上,脸色十分灰暗,见他们二人进来后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爷爷!”杜钰琅和乐桐溦同时伸出手去扶他,感觉到老人的身体非常虚弱,似乎根本使不上力气。
“丫头啊,丫头啊,”杜清誉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但是却紧紧地抓住了乐桐溦的手,“对不起,爷爷对不起你啊......”他反复地说,乐桐溦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阵心酸,看着老爷子如今这个样子,她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再继续怨他。
“桐溦啊...你能原谅爷爷吗...”杜清誉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固执地望着乐桐溦道。
“爷爷......”乐桐溦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我已经不怪您了。”
杜清誉听了她的话,眼眶也变得湿润了起来,他手有些发颤地伸向自己衣服里面的口袋,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把老旧的金属钥匙,塞进了乐桐溦的手里。
“丫头,如果真得原谅爷爷了,就把这个收下,这也是爷爷最后能给你的东西了。”杜清誉喘着粗气说。
乐桐溦盯着看手中的钥匙,十分不解:“爷爷,这是?”
“这是爷爷和你大奶奶以前在老家的那处房子的钥匙。”杜清誉的眼中依稀泛起了些波澜,应当是回想起了非常留恋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虽然,那老房子到现在也不值什么钱了,但那里,毕竟是我和嘉善在一起生活过时间最长的地方,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许是看到杜钰琅和乐桐溦的表情都有些惊讶,杜清誉哼哧哼哧地笑了笑,“怎么,没想到你们爷爷曾经也有过那样一段浪漫时光是不是?”
杜钰琅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不是,早就听说过您和大奶奶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一直都很好奇,但又不好问您。”
杜清誉点点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除了怕勾着自己伤心,还要顾虑到蒋婵。
“我和嘉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感情好自不必说,她也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杜清誉的眼中有无限感慨,语气虽伤却不悲,“她离开了这么久,终于,我们又能相见了......”
“爷爷您说什么呢......”乐桐溦的话没说完,杜清誉就摆了摆手阻止了她。
“我的身体如何,我心里清楚。”他叹了一口气,目光又落在了乐桐溦手心的钥匙上,“丫头啊,爷爷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补偿,但这个,其实也算不上补偿,你就当是爷爷留给你个念想吧。得空了,就回老家看看,让钰琅陪你,全当是休闲度假了。”
乐桐溦不忍再拒绝,握紧了钥匙郑重地说:“爷爷,谢谢您。”
杜清誉的脸上欣慰了不少,看了看她又看向杜钰琅:“钰琅,我有两句话要单独对你说。”
乐桐溦识趣地站了起来,“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叫我。”
踏出房门的那一瞬,乐桐溦突然觉得心脏猛地往下坠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她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杜清誉,老爷子也正看着她,眉目慈祥。
门在身后关上了,不知怎地,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守在门外的连商和杜炜烨见她这样都有些惊讶,“怎么了?老爷子没事吧?”杜炜煜紧张地问。
乐桐溦摇了摇头,“没事,爷爷还在和钰琅说话。”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杜炜煜抒了一口气。
心里憋闷得厉害,乐桐溦不想再待在病房里,转身走了出去到外面透气。因为看到蒋槐站在走廊一头的窗户那里戴着耳机似乎在打电话,她就走到了另外一头,将窗户开大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觉得那种压抑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些。
那把老旧的铜钥匙依然被她牢牢地攥在手里,想到方才杜清誉的眼神,似乎他给她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亦或只是她多心了而已。
又过了十几分钟,杜钰琅也从里面出来了,他径直朝她走来,脸色凝重而悲伤。
“钰琅,”乐桐溦猜不出杜清誉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但想来应该是和杜家的家业有关。
“桐溦......”他停住脚步站在她面前,只轻轻叫了她一声,接着就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虽然有疑惑,但此时乐桐溦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伸出手从身后环住了他。在这个时候,她也需要这样的拥抱来让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收获片刻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