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院子里。
萧延脸色铁青的立在廊下,一双手死死的攥着拳,仿佛攥住的不是手指,而是自己某根脆弱的神经。
只要再多用一分力,就会有什么分崩离析。
屋里,是长久的沉默。
萧延太了解老夫人,如果陆嘉说的不是真话,她早就掷地有声的反驳。
她沉默,那就是事实。
他娘,被人当成一件贡品一般,一次次的拿去讨好君王,那时候他娘绝望吗?哭骂?愤怒吗?有人能说说心里话吗......大出血的时候,害怕吗。
萧延不敢想。
他脑子里,娘亲从来没有笑容,从来没有。
哪怕他功夫得到了先生的表扬,功课得到了夫子的赞赏,娘亲最多,温柔的抚摸他的发顶,他的脸颊,告诉他要努力要吃得苦中苦要不认输要知道屈服也要知道坚强,却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后来母亲再有身孕......
萧延闭了眼。
一个大男人,泪水蜿蜒。
他无数次看到母亲盯着自己的肚子落泪,却从来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
他当时怎么那么蠢,那么迟钝,那么不孝......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问过,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察觉,明明皇上来荣安侯府的次数那么多。
这些年,他恨透了陆氏,却对自己这个祖母极为尊重。
他这尊重,对得起娘亲的在天之灵吗!
“是皇后娘娘让我除掉那位公主的。”
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在静寂的屋里响起。
陆嘉垂眼看着杯子里的茶汤,面无表情。
老夫人眯了一下眼,看不出是在看陆嘉,还是在回忆过往,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的,要怪,只能怪先皇后。
她若不是霸占了那么大的产业,不拿出来分给大家,偏要快死了还都把持着全部的产业,全都留给她那个女儿。
一个公主,出阁了,那些家产都是要带到婆家去的。
那么多皇子什么都分不到,她一个公主就想将那些东西都带走?
怎么可能。
与其说是我杀的她,不如说是她的好母后杀的她。”
陆嘉看着老夫人,“那些嫁妆,是先皇后霸占了其他妃嫔的财物积攒下来的?还是先皇后横征暴敛来的?”
老夫人一顿,“是她的嫁妆。”
陆嘉顿时大笑起来,“人家把自己的嫁妆留给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错就错在,没有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见者有份,你们就要理直气壮的杀了人家的女儿,夺走那些嫁妆?强盗也没有你们逻辑通畅!”
老夫人道:“那些嫁妆......我们也没有得到的。”
陆嘉扬眉。
老夫人道:“那天,我将她哄骗到山上,将她推入悬崖,可皇后娘娘搜遍全宫却没有找到她的嫁妆,她的嫁妆消失了。”
陆嘉记得,萧延说过,二十多年前,宫中一位公主嫁给邻国太子,嫁妆绵延千里。
虽说说辞夸张,可也可见嫁妆丰厚。
“可我听说,有位公主的嫁妆可是十里红妆。”
老夫人道:“不是她,她落入岷江早就尸骨无存,是另外一位公主,深得陛下喜爱。”
深得陛下喜爱,所以嫁到别国去?
真是意义非凡的喜爱。
陆嘉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问道:“这和青铜佛像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顿时眼皮一颤,惊恐的看了那佛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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