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苏皎皎原本淡然随性的神色倏然抬起锁定了温婕妤,看得她背后发凉。
她眼神发冷,语气却淡淡地:“何事?”
温婕妤看着她这幅模样,心底有些惴惴,却也因此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珍昭容和皇后果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这个时候,她一定要稳稳站在珍昭容的背后,谋得她的信任,以谋求日后的生计才是。
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睛轻声道:“皇后对大皇子的残害之心是早就有了的,只是一直还在计划中。有一日,妾去凤仪宫拜见皇后,恰逢皇后刚午睡起来,宫中值守的宫女知妾和皇后一向交好是同一阵营,便请妾去正殿等候。妾刚一进去,便隐隐听到皇后在寝殿内同雨荷说着什么,大皇子,国子监,那东西之类的字眼,便多留了个心眼。”
“后来,陛下会将大皇子交给妾抚养是出人意料的事,皇后估计也不曾想到。可怜妾当初懵懂无知,不知自己和皇后从未交心,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才会被皇后利用,想要除了大皇子,再推到妾的身上。妾后来反复地想,这才明白,她生性谨慎,做事从来都是挑最保险,收获最大的事来做。所以让妾来承担后果,比她对大皇子直接下手保险多了,只是天不遂人愿,皇后终究失了手,所以后来才决定对大皇子下毒的。”
温婕妤仰头看着苏皎皎,咬着下唇温声道:“娘娘,当初大皇子中毒一事,妾虽隐在后宫,却一直在暗中观察此事。这件事表面惩处了宫人,实际上背后黑手一直未能调查出来,王庶人是如何疼爱大皇子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对大皇子身边的一切都极为在乎,想要下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若是妾没猜错,皇后对大皇子下手的地方,应该就在国子监。”
“国子监是皇子公主以及皇室贵族念书的地方,大皇子能日日接触到,确保顺利中毒的,唯有他身边贴身之物。娘娘,若想扳倒皇后,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轻啊。”
苏皎皎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细细品着她的话,淡声说着:“当初为了调查大皇子中毒一事,陛下曾经也命人细细查问,又令殿前司严查,不得错漏。若是本宫没记错,当初大皇子在国子监的所有物品都已经拿出逐个查验了,若有问题,当初便已经调查了出来,又怎么会拖延至今日?”
“大皇子乃陛下的长子,又有世家王氏的血脉,千金之躯,不仅是陛下,王氏在宫中的眼线也在调查。如此,都没能查出什么,兴许,是皇后怕你知道她在利用你而生事,故而选了别的法子。”
温婕妤自嘲地低眉笑起来,语气有些凄凉:“妾从前日子过得还算一帆风顺,养的生性平和,从小到大都拿不定主意,因而事事都是皇后拿主意。她知道妾的性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利用了妾。”
“正因为查不出来,才说明皇后下手之隐蔽。何况,娘娘有所不知,殿前司也有皇后的人。”
华丽宽敞的瑶仙殿内,烛火明亮。
殿内摆着各色娇艳的花朵,将殿宇装点的如百花春临。
温婕妤看着容惊艳依旧的苏皎皎,又想起自己这两年在皇后的私下授意下是如何生活,才变成如今这样色衰悲哀的模样,心中悲凉万分。
只见苏皎皎朝她觑过来,问道:“殿前司?”
“是,妾跟着皇后几年,对她身边的一些势力也算有所了解。大皇子中毒后,听说国子监内所有大皇子的东西都被送去了殿前司管理查看,而殿前司的李指挥,那时候才娶了皇后母族旁支的嫡妹。”
温婕妤十分确信地说着:“这些话原本都是唠家常时随口说出来的,皇后应当也想不到妾会记得。”
苏皎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着:“如此说来,这件事想要翻出来旧事重提,倒也有
了个突破口。”
“不论王庶人再如何,大皇子只要活着,始终还是陛下的长子,是陛下的骨肉。”
若是能将皇后从这件事背后挖出来,倒也是个好的引火索。
想到这,她终于绽出两分笑来,虚扶了一把:“春日天儿还带着寒气,别跪着。”
苏皎皎唤着外头,语气带上些亲昵和温和:“鱼滢,重新斟两杯新茶来。”
交代完,她才转眸重新看向了温婕妤,嗓音温和:“温姐姐的心意,妹妹都明白。皇后伪善,害人不浅,你我都是受过她的苦头的,只是人活在世上,不蒸馒头争口气,你我都是不甘心的人。”
“你愿意相信妹妹,将这样重要的密辛说与我听,我很感动,也知道姐姐想求的不过是这后宫中的一份安宁,能够将日子好好过下去。只要有妹妹在一日,这些都不是难事。”
“只是姐姐,”苏皎皎定定地看着温婕妤的眼睛,说着,“这些话不光要说与我听。”
“更要说与陛下听。”
她弯眸笑起来:“姐姐做得到吗?”
温婕妤心头一跳,怔怔看着珍昭容的笑脸,却难以自制地升起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虽看起来清冷淡漠,却给她一种比皇后还要难以琢磨的感觉。
难怪她如此年纪轻轻便能被皇后看做眼中钉肉中刺,陛下又如此喜欢她,才刚十七岁便坐上了九嫔之位。
如此殊荣,若只靠美貌,恐怕早就成了后宫中的冤魂,又何来步步高升。
害人容易,防范却难,皇后靠的是阴谋诡计,可珍昭容却要高明多了。
若是能跟在这样的人身后,就算是陛下的眼睛只盯着珍昭容,宫中的人也无人敢再怠慢了。
想到这,温婕妤从凳子上立马下来,跪下说:“只要娘娘吩咐,妾随时都可向陛下禀明知道的一切,绝不隐瞒。”
苏皎皎笑了笑,满意地点点头:“姐姐能这么想,妹妹心里便放心了。只是皇后如今怀着龙嗣,陛下又时常去看望,到底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今后啊,姐姐就把心揣在肚子里,踏踏实实地养着大皇子便是,大皇子的身子我会让柳太医小心温养着,你膝下有了皇子傍身,日后也能过的舒舒服服的。”
“如今天色也晚了,又不好太大张旗鼓,姐姐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温婕妤一听,眼角眉梢顿时浮上喜色。
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这些话,既然她的诚意打动了珍昭容,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好了。
听到这里,她急急忙忙站起来,千恩万谢道:“娘娘肯收留妾已经是妾的荣幸,妾日后定唯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苏皎皎点点头,温婕妤这才退出去提着宫灯离开了。
大皇子一事本以为就这么让皇后跑掉了,谁知道峰回路转,这件事还有眉目可查。
此事若能重新拿到台面上来说,对于扳倒皇后也是一记重锤,只是想要扳倒她,最最关键的还是秋猎那件事。
有救命之恩的情谊在一天,不管是什么错,皇帝总会留她一命。
若是想让她从云端跌入地狱,秋猎的事查不出来,便是难上加难。
苏皎皎看向门外的方向,定定地出了神,晌久之后,她才开了口:“鱼滢。”
“明日向苏大人传消息,问问秋猎之事可有眉目了。”
她如今已经有了价值,想必苏敞也不会再对她不管不问。
秋猎一行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拖得越晚,希望便越小。
就算苏皎皎再如何不喜苏敞,同他之间如何陌生疏离,没有父女感情,可他们父与女之间,注定是要捆绑在一起的。
夜深了,她疲累的揉揉额角,说着:“凌霄,叫水来为
我梳洗吧。”
默了稍许,外面却没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