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身子不适便谁都不见也罢了,怎么偏偏不见冠冕堂皇的不见他,却能身子不适的见兰贵仪?
这分明就是不愿见他寻的托词!
沈淮神情激动起来,撑着扶手就要起身从龙辇上下来,要进去当面问一问苏皎皎。
可外面冷风大,他这一激动不要紧,还没下来便猛呛了几口风,用力地咳了起来。
守在一边愁眉苦脸的蔡山忙迎上去,紧张地喊道:“陛下!如今天太冷,您若是伤了身子,奴才可担不起这罪名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这才修养了几日,身子不不爽门都少出,太医交代过,让娘娘精心养身子,好好补补元气,您又何苦来这一遭呢。娘娘不见您也是怕过了病气给您,反倒得不偿失啊。不如等陛下身子好利索了再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兰贵仪静静地看着陛下,倒是颇有些惊讶。
近来宫中传出不少流言,说珍昭容娘娘恐怕要重回当初宠冠六宫的地位了,之前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如今一看,果真所言不假。
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去哪儿从来没有被拒门不入的道理,所到之处人人跪地称臣,只有在门口等着被人迎接的理儿,如今这样不给进,真是罕见。
从前珍昭容最是温驯娇怜,如今也不知是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瞧着陛下对她分明是在意极了,连想进去看一眼她都不成。
只是尊卑有别,就算是珍昭容让她进,陛下在前,她也是不能进的。
雨菱替兰贵仪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小心翼翼地觑了眼陛下,压低了声说着:“小主,如今这样子怕是不成了,不如咱们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话音一落,兰贵仪还不曾想好,便见龙辇上的陛下咳的面色潮红,眼底却带着火,咬牙说道:“朕既来了,就没有被随随便便打发走的道理。”
从龙辇上下来,他正要抬步进关雎宫的时候,余光瞧了眼身后的兰贵仪。
想起刚刚苏皎皎的话,沈淮深深舒了口郁气,沉声说道:“你去偏殿候着,等朕走了你再进去。”
沈淮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开门大踏步进瑶仙殿的时候,苏皎皎正半靠在床榻上喝一碗乌鸡汤。
见是他来了,倒也并不意外,只是淡漠的眼中多了两分讥讽,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一般。
看着她疏离又清冷的样子,沈淮满心的盛怒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大半。
只是他还是会觉得生气,还是会——
觉得有些委屈。
站在苏皎皎面前,眼睁睁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将一碗汤都喝进去交给身侧的鱼滢,才听她淡淡说了句:“都下去吧。”
等人走了个干净,沈淮才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火气说道:“苏皎皎,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她用帕子将唇上的汤渍轻轻擦去,掀眸看了他一眼:“我说了,身子不适,不宜面圣。”
“身子不适见不了我,就能见兰贵仪了?”
她这幅冷淡漠然的样子狠狠刺痛了沈淮,他质问的声音下意识拔高了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病未痊愈便强行出来见你。”
“你又可曾关心过,我是因为你才会染上风寒?”
“那日我亲眼看到你杀人,却不曾吐露过一句,替你将事都掩了下去。”
沈淮的眼眶微红,一步步走到苏皎皎身边去,嗓音低沉:“就算你怨我冷落你,不愿意同我亲近,可怎么就只记得坏,连一丝好都不记得?”
“苏皎皎,你就不能……”
话说到这里,沈淮戛然而止,不再继续下去。
苏皎皎的眼中忽而升起几分可笑。
她坐起身子,抬眼看着沈淮,反问着:“所以梅林那日,你说我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就是因为如此?”
苏皎皎的神情瞬间变得嘲讽起来:“若我说那人是来杀我的呢?”
“我若不杀他,那天你看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宫中勾心斗角的事日日都在上演,我若仁慈,恐怕早已死了千遍万遍了。”
她冷笑了声,看着他时,漠然的神情既怜悯又悲哀:“你以为你只是冷落我几日?宫中人人见风使舵,唯利是图,你又知道,我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是皇帝,全天下的人都要围着你转,所以你当然不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做一个只能依附皇权为生的女人是如何辛苦。”
“那段日子短衣少食是小事,受人剥削是小事,宫里宫外受人议论也是小事,可因为你的冷落,让阖宫尽知珍昭容是个被陛下厌弃的女人,如今皇后才是该好生伺候的,所以连萧美人都敢来屡屡犯上!”
苏皎皎起身站到沈淮面前去,眼眶里的泪水强忍着不落,掷地有声:“若非所有人都知道我失宠了,所有人都觉得你厌恶极了我,那些曾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才恨不得尽快除了我。”
“除夕宴,阖宫欢庆,多好的日子。她们猜得到我性子高傲不会去,所以故意选了这一天,想要悄无声息地除了我,这样的好日子,就算失去一个陛下已经厌恶的妃嫔也是无声无息不被在意,何况那一天还有天大的好事来冲冲喜气。”
她紧紧盯着沈淮的眼睛,眼泪唰地落下来:“皇后怀孕了,不是吗”
“怎么就这么巧,那一天爆出来有孕了呢?”
“你知不知道,鱼霭是会水的。”
“若不是为了救我!她原本可以好好活着!若不是鱼霭,除夕夜那天该死在镜影湖里的人是我!是我!”
这么多天积压的情绪一齐涌上来,苏皎皎的眼泪簌簌落下,却倔强地不愿意展露出一丝脆弱。
她后退了几步,用手背将眼泪抹去,冷声说着:“你不是喜欢皇后吗?她怀着你的孩子,你来招惹我做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