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害我差点受伤,时不时吓唬我的人,我还能如此亲切和蔼,我人多好呀。
“对,你没有,你很真诚。”
成琛语气听不出阴晴,“只不过我记得下山前还有人梗着脖子说我不是人。”
我哑了几秒,就这人能有朋友?
和他玩折寿不?
你不想做朋友的时候叭叭一堆没用的,你拿出态度了,哎他扬上沙子了!
“成琛,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
我头疼的,“那个周子恒说你很聪明,你这个年龄已经大学毕业了,甚至还跟他做过同班同学,那怎么会在看到一个人倒挂在树上的时候去抱她的腿呢,你周我上身一把,周你明白吗,拉起来,扶着,你给我上身扶起来,我手拉倒树杈,不就能坐到树杈上,自己顺着树干滑下来了嘛,何必弄得我还蹬到你,然后又不太开心,你说对吧。”
“很急。”
成琛静静的接茬儿,“看到时很急,脑中一片空白,就是怕你摔下来,这样。”
我喉咙忽的一堵,“那你急也不至于……”
“怕你死吧。”
成琛压着音儿,:“毕竟我连续看过三次,一次你上身已经探出九楼的窗台,脚也蹬了上去,一次你正准备把头伸进围巾里自缢,第三次,你居然出现在距离京中几百公里的山林中,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坐在树杈上很惊慌的小孩儿,所以今天,我不明白为什么又是以这种方式见到你,很不美好,如果你的腿一下没有勾住掉下来,会死的很惨,我想到的只是你颈椎会断,所以我着急了,回头想想,我当时的举动的确非常愚蠢,很抱歉。”
“啊,你不用道歉。”
他一这样还给我整不会了!
“成琛,其实我上次在歪脖树上坐着没惊慌,完全是被你那一嗓子给吓惊慌的!”
我清了清嗓子,“不过我很谢谢你关心我,就是别总凶巴巴的,你要多笑一笑,才亲切,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就要和煦点,对不对。”
“这样?”
“……”
我有点懵,:“哪样?”
成琛语气无奈,“我对着空气笑,你又看不到。”
“你笑啦。”
我傻乎乎的扯起嘴角,“我能看到的,我会感受到,成琛,笑一笑人会显得年轻,真的,你缺少活力!”
手机贴紧耳朵,隐约的捕捉到他的笑音,我莫名跟着明媚了一些,“对,你要保持好心情,这样运气也会越来越好的!”
“梁栩栩,我会保持好心情,但有些话,我必须提前和你说清楚。”
成琛平着音儿,“你现在这个年龄,除了学习以外,其它的能力都是零,学些大人的做派,只会令人反感,我知道,我们非亲非故,还不熟悉,我帮助你的话,你会有负担,但是在当下,我愿意帮你,你接受就好,不需要在我这打肿脸充胖子,你要是真有心,完全可以等长大之后,再跟我谈请客吃饭,或者是如何报答,即便是你来我往的朋友,也不是非得你帮我这次之后,我一定要回报你什么,你要是真聪明,就等我真正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在伸出援手,好吗。”
我半张着嘴,想反问他,好吗?
他这番话绝对是循循善诱,极其耐心,意思我全明白了!
就是他不缺钱,但他很清楚我缺钱,我这点花花肠子在他那明镜儿似的,也不用跟他玩虚的,他看不上,我要真想报答就等长大以后有能力的!
可是这……
我琢磨了下,“好!”
成琛发出笑音,“那就好,千万不要跟我客套了,交朋友,不在一朝一夕。”
“嗯!”
我干脆道,“你放心吧成琛,我绝对是潜力股!”
“……”
成琛在那头失笑,“你还懂潜力股?”
“我懂,我二哥说过!”
我对着牌位桌子一本正经的点头,“你现在帮助我不会白帮的,咱俩就好好处,以后你就是我哥们!等我长大的,我大概率会是个很厉害的先生,你以后想算什么,就找我,我不收你钱,我还好好给你看,拿你的事儿当我自己的事儿去办,要是你家有谁撞邪了,你就找我,我去斗他,我保证……”
没说完,手机那头的笑声好像触电了。
我莫名其妙,“喂,我哪块说的不对吗?”
哪里好笑?
“特别好。”
成琛清了下喉咙,声音一轻起来真的很动听,“那就先这样,咱俩立个约吧,六年有点短,那就八年,等你二十岁以后,你想感谢我,我会欣然接受,那在你二十岁之前,我对你的帮助,你也没必要次次都把谢谢和钱挂在嘴边,怎么样?”
我刚要说‘行’,稳妥起见,还是谨慎的问他,“那咱俩要是在我二十岁之前闹掰了呢。”
他这性格可没准儿啊。
“好办。”
成琛音色一正,:“那就在你二十岁的时候,把我曾经对你的帮助,折算成现金给我,我们俩到时候约个时间,面对面坐在一起,把我帮你买竹虫的钱,带你明天去县城的钱,以及没掰之前的帮助……一笔一笔加到一起还我。”
也就是说,没掰咱俩就是好朋友,掰了就算我朝他借钱了。
倒是也行,一码归一码,心理没负担!
“成琛,那我用不用记一下账,别到时候还少了。”
“没必要,真掰了之后,你我心里都会有个大概的账。”
成琛应道,“也许那时候我也不在意你还我多少钱,但你或许会过意不去,所以你就看着给,只要钱一结,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行!”
我没意见了,“成琛,咱俩尽量别掰,好好处,真要那什么了,我肯定不会亏待你,像你说的,真要拿钱办事了,我绝对不能小气!”
“那就这么定了。”
成琛笑音淡淡,“明天见。”
“嗯,晚安。”
我心情都愉悦了。
挂断电话,唇角莫名牵起,成琛果然是老板,豪气!
那我从明天起就不用总想着怎么回报他了,等二十岁再一起算嘛!
情绪一好,我脑中想想他那张脸,也不丑了!
理性来看,他脸部轮廓瘦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用我爸后来的话讲就是长的很精致,但我看不出一个人长的精不精致,就是觉得成琛气质太硬朗,他周身都盘亘一种只能意会难以明说的东西,尤其是他微微俯脸,掀着眼皮看人时,掠夺感真是扑面而来,很像是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带着琅姓,真的让我很不喜和抵触,抛开这些,他一温和起来,还是挺大男孩的。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我呼出口气,对着无字牌位傻笑,笑着笑着,唇角却渐渐僵住。
心头莫名难受。
这种有人对你好的感觉我太熟悉了。
以前我在临海,大家也都无条件的对我好。
就像朱晓燕,好的不能再好了。
家里破产了。
我也不招人待见了。
成琛对我的照顾,是不是也多少冲些沈叔的面子。
我垂下眼,自嘲的笑笑,成长真是会刺破一些东西。
像钝刀割肉,每天让你疼一点点,慢慢的,将自己从童话世界里的剥离而出。
深吸了口气,但是成琛和朱晓燕他们不同,他跟我有约定啊。
不冲他光辉四溢的命格,光这份心,就是我绝对的贵人了。
等我二十岁了,有能耐了,一定要回报他。
调整了下心态,我红英姐去了电话,本来想载着她一起走,谁知她还要带上父母,还有她儿子一起县城,这事儿只能算了,她们一家人去坐小客车过去,我自己搭成琛车。
按断电话后红英姐给我发来地址,我将信息转发给成琛,让他提前查查线路。
没忍住,还是加了一行字,‘谢谢,麻烦你了。’
道谢是礼貌,不管他需不需要,还是要谢谢。
嗡嗡声响,成琛回了四个字,‘早点休息。’
我笑笑收好手机,拿起书的时候还看了眼房门,我没关门,就是为了沈叔叫我方便,他那屋灯也亮着,应该也是在看书,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喊我过去。
等到半夜,书本已经落到上,我伏在蒲团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中,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拍了拍我的头顶,在我的耳边絮絮说着什么。
我听出是沈叔的声音,想睁开眼问问他是不是要给我慧根了,但如何都醒不来,直到他清晰的说出,“两天,我就借给你两天的慧根,回去睡吧。”
“啊?”
我懵瞪的坐起来,牌位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起来看了看沈叔那屋,灯关了,他已经休息了,挠挠头,我刚想去敲门问问他梦里的事儿,抬起脚,思维犹如清泉一般,走阴的各类方法步骤序列般就在眼前,唾手可用一般,看向燃烧的香罐,白烟丝丝缕缕的,居然在空气中形成了个太极的图案。
“慧根!”
我惊呼出声。
原来在这就是梦里授教!
……
“梁栩栩,守时是美德,继续保持。”
下午三点,我背着书包准时坐进成琛的车里,对着他笑笑,打开车门才发现周子恒没在,只有成琛一个人坐在司机的位置,“就我们俩吗,周子恒呢。”
“他有事要忙。”
成琛扔下一句,示意我系好安全带,“怎么,你看事情都不穿的专业点吗?”
我愣了愣,看向自己的穿着,天冷,我穿了一件很厚的黑色及膝羽绒服,体育队发的冬训服,长直筒,略臃肿,但是很保暖,里面是一套黑色修身运动装,立领上衣,微喇的长裤,白色武术太极鞋,底软,防滑,轻便,成琛不说我没觉得有啥不妥,这么一看,再加上我的双肩书包,的确不像是出去看事儿,而是要参加比赛。
“专业的应该穿啥?”
我脫下书包抱在怀里,“道袍吗?可我还没入行呢,就算入行了,也不属于正统的道士,不用穿那个吧。”
沈叔出门看事情也没穿道袍啥的,他的衣服基本都是订做的立领长袍,不是什么讲究喜好,纯粹因长袍遮得严实,他不想瘢痕露出来给人吓到,偶尔下山可能要应对正式场合,他也会穿西服,脖子上会搭配男士的丝绸围巾,刨除沈叔那年岁,屏蔽掉他的瘢痕,真就是个特别有气质的青年男人。
再者我穿这个方便,说不好听的,一但惹到啥麻烦,跑的也快啊!
成琛不置可否,启动车子,没在言语。
覆盖着白雪的景色一路后退,轻音乐缓缓流淌,没人说话稍微有些尴尬,我侧脸看着窗外,车里的空调很热,我松了松安全带将宽大的羽绒服解开了一些,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点话题,不然这一路真有点难熬。
来之前我想着上车可以睡一觉,昨晚在牌位屋子醒来后太兴奋了,后半夜都没怎么睡,整个人就像手机早早充满了电,沈叔出手让我连上了网络,我可以游戏冲浪了!
两天时间,我完全可以链接神通把红英姐家的事儿办明白了!
在车上养精蓄锐一下,咱也好更精神抖擞,可坐进来,就不是那回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成琛的气场太强,一近距离我就浑身不适,真不如电话聊天舒坦。
在他身边闭上眼睛我都没安全感,唯恐他用叨子抵我脖子上——
老子开车你还敢睡?
活腻歪了?
“小学生不要用香水。”
成琛开着车突然来了一句,“化学品对成长可能会有影响。”
我脑子里正策马奔腾呢,闻声看向他,“谁用香水了?”
“你。”
成琛目不斜视,“小孩子别学大人做这些。”
我一脑门问号,“我没用香水啊。”
说着我还对自己敞开的羽绒服领口闻了闻,“没味儿啊。”
“很重的花香。”
他斜我一眼,“你没用?”
“没用啊。”
我哦了一声,“你也闻到了?那可能是沈叔早前让我泡澡的原因,就是把我体内的毒素排出去,吸收了花瓣的香气,我自己闻不到,但是我哥和纯良都说有香味,不好闻吗?”
成琛眉头微蹙,扶着方向盘望着风挡外的路况,好一会儿才回了两个字,“不好。”
“那也比臭味强吧。”
我嘀咕着,猛地发觉不对,“哎,你不是有鼻炎闻不到味道么,怎么还……”
“治愈了。”
成琛干巴巴的打断我,“也不是绝症,我总不能一直没嗅觉。”
我发出一记笑音,暗想他好的还挺是时候,起码闻到的是香味。
不然我那时候浑身流脓散发恶臭的,他要问起来我且得自卑一阵子。
“梁栩栩,你失过忆吗?”
“没有。”
沿途的树挂很美,每一棵银枝都如同镶嵌了剔透的水晶,梦幻晶莹,我入神的看,耳旁听着成琛的话,“确定没有?寒境冰女侠。”
“啊?”
我惊讶的抽回神,“你怎么知道我的诨号……沈叔连这都告诉你啦!!”
“……”
成琛没答话,转过脸看我,深眸漆黑发亮,“我会保护你的。”
我怔了怔,刚要张嘴,就听到尖锐的滴滴声响,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不断的鸣笛,我惊呼出声,“小心啊!”
成琛面不改色的打了下方向盘,两辆车呼啸的交错而过,我抚了抚狂跳的心脏,脑中居然飞速闪过了几个模糊的画面,很多乱糟糟的人,血,好多的血……
耳畔忽的响起一记极其稚嫩的女音儿,“如果还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寒境冰女侠,我会保护你的!”
我抬手附上太阳穴,那是我的声音,也是我会说的话,可那些画面,我怎么全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