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墨跟在唐彦秋后面回来的,院里责打下人常有发生,他见的多,麻木了。可再看,那爬在长椅上的人是叶千云,素墨生出怜心来。
之前和唐彦秋都的那事,素墨始终觉得不妥。
“大伯母怎生这么大的气?是哪个丫鬟伺候的不好了?”素墨笑着上前,“气大伤身,大伯母何必跟一群下人动怒。”
唐府里的家养大夫,素墨医术最了得。虽说素墨是二房的,但是大房,还有三房,有个病痛的还要指着素墨来帮忙。所以见到他,大伯母立刻就收起脾气。
“贱皮子丫头,不打不老实。”
素墨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叶千云,人已经快不行了,再看大伯母手中的木棍,还有额上的细汗,这顿打,可称毒打了。
慢慢上前,贴近耳边,素墨轻声说:“下人做错事,责罚是应该的。只是这个人好歹是主母夫人带回来的,主君和少爷再不喜欢,也就是扔到后面去做些粗活。若是今日被大伯母给打死了……主母面上过不去,主君那里也不好交代。况且,这人明面上还是嫡少夫人呢。要是折在了大伯母手上,这……大房不好善了啊。”
大伯母一想,觉得也是这么个说法。
二房的不喜欢叶千云,却也没动过手啊。唐彦秋至今未休妻,她一个做长辈的,生生打死了府上的嫡少夫人,这把柄要是被人拿捏住,他们大房怕是翻不了身的。
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正好素墨给了台阶,见好就收:“今日便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了这贱人。”
叶千云后背已是皮开肉绽,她疼的使不出一丝力气,眼皮都睁不开,可脑子却清楚的很。清楚的听见素墨替她求情的话,清楚的知道素墨将她抱回厢房。清楚的听见采姻的尖叫和哭声。清楚的听见素墨让采姻赶紧去拿药。清楚的知道自己趴在床板上,素墨在后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处理伤口。
这种清楚对叶千云来说,比死更难受。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还不如被那大房夫人给打死了。
“你不该管我……”说完,叶千云彻底晕过去了。
醒来时,叶千云见到了唐母。
“孩子……云娘……”唐母见到叶千云张眼,轻声的唤着,“素墨给你上了药,还疼吗?”
叶千云伤在后背,趴在床板上,这样让她更加难受。她挣扎着起来,拉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就咬着嘴唇,还是不愿意发出那种声音来。
采姻过来和唐母一起将人扶起,让叶千云半靠在床上。
唐母眼中含泪,方才见到叶千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新的旧的遍布了全身,她自责的。先前念着唐彦秋的怪病,无暇照看叶千云,后来紧绷了数月的神经突然缓解下来,她又有些气力不足,整日躺着休息。唐彦秋去见她时,总说叶千云在常平院很好,只是不愿意出门。她没做多想,只当那话是真的。
今日素墨突然找来,请她出面安置叶千云。这才知道,原来这段日子出了这么多事。
唐锦雁跟着唐母而来,见到叶千云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只是她心里还是不愿接受的,小声在后面说道:“不就是挨了顿打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府里有吃有喝,好日子过着就行了。至于劳动母亲特意过来一下吗。”
采姻愤愤不平想吵吵两句,叶千云伸手将人拉回来,牵动伤口,轻哼一声。
“唐小姐觉得,什么是好日子?”叶千云冷眼看向唐锦雁,“我出身低微,打小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不过相比起来,那些吃了上顿不知下顿还能不能吃到的日子,好过现在。”
唐锦雁不过是小姐脾气上来,随口说了那话,听见叶千云这样反驳,真生了气:“你什么意思。我东蜀唐府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你不过是我哥的冲喜丫头,如今能当上少夫人是我唐家仁慈大度。你别不知好歹,说的我家是个吃人魔窟一样。”
“锦雁。”
唐母出声呵斥,却引得唐锦雁不依不饶:“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事,惹恼了大伯母这才被责打的。”
叶千云低眸,深吸一气:“我没大富大贵的命,和这唐府配不上。就连这间唐府里破漏的小厢房,我都没命住。”叶千云看向唐母,恳求道,“夫人,如今少爷已经不用我在身边冲喜了,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我该早早解决了才是。我求您,让我出府。”
“云娘,你别说气话。”唐母抓着叶千云的手,“我知道,彦秋这么做是不对,也怪我没能照顾好你。你入了唐府,是少夫人,如今世人皆知。你要是离开这里,下半辈子没有活路的。”
唐府的弃妇,不管有多少人可怜,都不会有人敢站出来照顾叶千云以后的日子。在东蜀没有,在其他地方更不会有。没人会因为一份可怜,而得罪掌权氏族。
离府,等同等死。
素墨端着药过来,叶千云抬头盯着他,说:“夫人讲的我明白,只是留在府里,也没什么区别。算着日子,等着人来弄死我,或是莫名其妙的,被按上一个稀奇古怪的罪名,再弄死我。横竖这辈子已经完了,我也不想在留在这里给有的人添堵。”
“……”素墨之前见过叶千云发狠的样子,本来以为,这姑娘最多是忍无可忍的生了气,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撑着那一口气在活。素墨不明白,光是唐府里的遭遇,不至于让她一心求死的。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