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实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像个老朋友一样和对方说话了,可惜声音里的颤抖仍然抹不掉。好在对方仍然背对着他,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察觉他在靠近。
严实怕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语气也平稳了不少,如果对方听力没问题的话,这会应该会有反应了。
果然,一道虚弱的声音被大风吹了过来!
“你是谁?”
没回头,像是不屑,也有可能不敢面对。
严实小心翼翼地猜测着,确认对方没有下一步行动之后,开口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能和我聊聊你遇到的困难吗?”
话一出口,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要遭!
自杀者最不愿意面对眼前的困难,为什么一开口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能帮对方解决问题?
为什么把别人的困难想的那么简单?
“呵,你还是去楼下更合适,我再看会风景。”
语气不急不徐,声音里的平静让人汗毛直竖,严实不敢多想,忙道:“对不起,我有点冒失。我不是好奇,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上来,能和你聊聊最好。”
“聊什么?”
语气依然冰冷,声音也有些飘,一直没回头,可能是在扮酷也说不定。想到这,严实忍住吐槽的念头,沉声说道:“随便吧,我虽然年龄不大,兴趣爱好却很广泛,游戏啊,运动啊,对了,现在世界杯正踢的如火如荼.......”
话没说完,主动闭嘴了。
严实真想扇自己个大耳刮子!
万一真是因为赌*球输了呢?
这不揭人疮疤吗?
“都没兴趣,音乐呢?”
“音乐?”
严实赶紧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清清嗓子说道:“当然感兴趣了,不过欣赏水平有限,你说我听吧?”
一听这话,对方终于肯转过头来了。可惜天台上的风太大,本就偏长的头发被吹的随风乱舞,只能瞧见苍白的脸,看不清楚眼神。
声音依然平静,像是在写遗书,边说边比划。
“音乐没有国界,不分种族,我喜欢beyond,家驹的死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瞧着那只空中舞动的手,严实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清,唯恐另一只手一松,一切都完蛋了,于是只好打着哈哈说道:“不知道,你继续说。”
“为了唱歌给上帝听呀,呵呵!你猜我这么做为了什么?”
严实顿时来了精神,脚步趁势往前挪了一下,“我猜不到,可能是有人不理解你?”
这话一出口,空气顿时沉默,两人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正面碰撞!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严实只觉得眼前一亮,话到嘴边却生生刹住了!
居然如此眼熟?
难道是个名人?
“你认识我?”
对方缓缓开口,显然已经从他的目光里察觉了什么。
“呃,有点面熟,说,说不上来。”严实的额头直冒冷汗,又不敢伸手去擦,只好强忍住又麻又痒的感觉。
心下已经有了结论。
名人要跳楼,多半是遭遇黑幕,投资失败之类.......好在不是什么大明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惊天内幕。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理想只是暂时受挫,真正让我心灰意冷......”
话没说完,像是突然失去兴致一般,头转了过去,留了个背影给唯一的听众。
严实又悄悄地往前挪了两步,估摸着伸手就能够着栏杆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其实,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声音里满是不屑,“如果我杀了人呢?”
“呃?”严实结结实实地楞了一下,好在之前的心理准备已经把最坏的可能想到了,这会儿不至于哑口无言。
于是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失手吧?按照刑法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嗯?”
对方骤然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两只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牢牢握紧栏杆!
严实赶紧趁热打铁!
“何况你并不希望对方死,也没有见死不救对不对?这种情况属于最轻量级,五年以下的可能性很大!”
这番话一出口,让人窒息的气氛顿时缓解,两人的目光再次碰撞时,俨然成了朋友般的交流。
严实继续搜肠刮肚,学着对方的样儿,边说边比划,“我知道你心里非常难受,出了这种事情,事业也肯定大受影响。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重新站起来,何况五年一过,再大的事情也成了过眼云烟!”
又觉得不够,继续补充道:“即使在监狱里,你仍然可以通过努力创作来补偿对方的家人,也能给自己的父母留些希望对不对?”
说罢,伸出右手,递到了对方面前。
“我叫严实,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