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宁走到近前正赶上这一幕,卖乖笑着说了声“谢谢粱院士”,之后不客气地坐在了小板凳上。
“粱院士,我来县里办事顺路过来看看你,哦,我还带了点东西。”
到了这个地步,粱庆红不说多有风骨傲气,但是骨子里还是有残存的自尊的,哪怕此时落魄,也没有随意接受他人馈赠、援助的道理。
粱庆红瞪起灰白眼珠摆出恶相,想恐吓退司宁宁,却在看见司宁宁递过来的东西时愣住了。
大抵是没猜到司宁宁带过来的是一张纸,粱庆红凶相没展露出来不说,身上反是笼罩一层憨傻呆愣的劲儿。
司宁宁小巧唇瓣勾了勾,笑容甜腻乖巧,主动把叠起来的竹麻纸展开给粱庆红看,“粱院士,这是我们知青点的莫知青画的,这只叫大黄,这是搭话,这个叫大黑,是我们生产队长给取的名。”
司宁宁把画上的三只小猫挨个只给粱庆红看,随后又有些窘迫地挠挠额角,“名字不算好听,但我们队长说贱名好养活。”
“是这个道理。”粱庆红收敛周身排斥气息,难得点头露出些许赞许意思。
从司宁宁手里接过那张竹麻纸画稿,梁琼红低头用粗粝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仅摸了两下又急急将手撤开,生怕会摸坏似的。
粱庆红抬头看司宁宁,“它们现在长得跟画上的一样壮?”
司宁宁点点头,迟疑半晌又道:“生产队也没怎么喂,粮仓里老鼠不少,加上周边树多草垛,一些蛤蟆小蛇它们都吃。”
吃蛇这个司宁宁是不怎么信的,但是赵宏发说得十分肯定,她也就半信半疑了。
“这样也好。”粱庆红再一次点头赞许,随后也说明了原因,“以后要是不想养了,没人管它们在外头也能活得下去。”
司宁宁弯弯唇瓣笑着点头,看准时机从布口袋里拿出剩余的东西,“我还带了点别的,梁院士,这个是盐,这个是肥皂,这里面有点糖……”
司宁宁噘嘴向上吹了一口气,额前细软刘海被她吹得上下飘忽,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后描补道:“大黄,大花还有大黑为生产队立了功,这些东西是大家凑的,是感激也是心意……”
司宁宁挠挠额角“嘿嘿”笑了声,没有说下去。
然而看似周密的说辞却被梁庆红一眼看穿。
那哪里是什么生产队社员凑出来地感激她的?
瞅那一样白的盐和一样白的糖,还有那几小块虽是切割,颜色却如出一辙的肥皂,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
梁庆红余光扫了司宁宁一眼,年纪不大的丫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已然是一副目的达到的开心模样。
梁庆红蓬乱头发下眉毛一会儿皱,一会儿挑起,大抵有先前送猫的情分在,又或者是司宁宁带来的画稿很符合梁庆红的心意。
虽然识破一切,但在感受到司宁宁的心意后,梁庆红却没再说拒绝的话,反是道:“这次我收下了,下回别再拿东西过来了。”
司宁宁愣了一下,察觉梁庆红细微的态度变化,知道梁庆红已经有接纳她的趋势,司宁宁开心地用力点了下头,“嗯!”
梁庆红平时独来独往,不怎么擅长跟人打交道,司宁宁笑,她就看着司宁宁笑,好半晌才又憋出一句话,“我这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自己坐坐转转吧。”
“诶!”
司宁宁起身随意打量草棚,上回过来还摇摇欲坠的草棚已经被稳固过,原本支撑棚子重量的两根腕粗树干腐朽严重,现如今底部打进了新的木桩,在原来那根树干的半腰用钢丝缠绕拧紧固定。
司宁宁伸手轻轻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很稳固。
粱庆红掀起眼皮看司宁宁,正好看见她这个动作,粱庆红干涩嘴唇动了动,意有所指道:“昨天来了个不讨喜的家伙,他非要给弄的。”
粱庆红说的是霍朗,司宁宁却误以为她指的是住在周边一圈的砖厂工人,于是笑呵呵说道:“人民群众还是很热心的。”
随意晃悠两步,注意到粱庆红手里拿的破败碎布头,司宁宁蹲身问:“粱院士,你这是在弄的什么?”
“外面捡回来的烂布头,慢慢存慢慢攒,一两年下来拼拼凑凑也能做件遮体的衣服。”粱庆红大大方方地摊手给给司宁宁看。
她手里攥着的莫约有一尺布,是各色颜色的小布头拼接出来的,除此之外,手边还有四五块小布头还没来得及拼上去。
除去这些,缝补的“工具”很简单,线是劈出来的细麻丝,就是一种植物的表皮,晒干刮下多余木质纤维,余下的反复捶打浆洗,直至拆解下来的植物表皮变得柔软,才从上面劈下细丝,这是粱庆红缝补用的“线”。
针就更简单了,就是一小节细铁丝……
司宁宁“哦”了一声没有多说,却默默记下看见的所有。
“粱院士,我能进屋看看吗?”
“去吧。”粱庆红头也不抬得道,“以后别叫什么院士了,这里没有什么院士。”
司宁宁刚掀开门帘,听着话顿了顿,不叫院士那叫什么?
粱院士的年纪倒是可以喊阿姨,可是这年代似乎没有阿姨这个叫法?
婶子算不上,那叫大嫂?
粱院士好像也没结婚……叫大嫂合适吗?
司宁宁在门口纠结站了一会儿,半晌犹疑喊出声,“那、那喊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