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宁心里隐隐萌生出想法,她抬眸看向莫北征求道:“我想借这本书看几天,可以吗?如果你要用的话,到时候可以随时拿走。”
这本书里面的部分内容,可以当做编写教材的参考例子,一旦采用,另外在附带总结出浅显易懂的例子就可以了。
莫北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你可以慢慢看,我先看别的。”
司宁宁殷红唇瓣蠕动,刚想道谢,蒋月忽然抬起头来,双手捏着一本书竖向递近莫北跟前,“那莫北,我要这本《如何将家畜养的又肥又壮》,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就先借给我看看!我看完再还给你,绝对不会给你弄坏!”
莫北愣了一下,目光转向蒋月手里那本用粗线条草草画着牛和猪的书封,嘴角不由轻轻抽搐起来,“不着急,你、你慢慢看吧。”
他明明把这本拿出去了,怎么又掺进来了?
余光睨了一眼司宁宁,见司宁宁只是带着浅浅笑意望着蒋月,并没有怪异神色,莫北才渐渐松下一口气,“那你们先忙,有需要在喊我。”
“好。”
告别女知青这边,莫北捧着余下几本书回到男知青那边的屋,李凌源大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宋书瀚坐在床边捧着从他那儿借的俄汉双语字典看得津津有味。
莫北进屋,宋书瀚抬头看了一眼,弯弯嘴唇一副笑脸模样道:“回来了。”
莫北“嗯”了一声,紧接着宋书瀚就又低下脑袋看书去了。
莫北侧身坐在床边,打开家里寄来的包裹又整理了一番,不出意外在里面找到了另一本《如何将牧畜养的又肥又壮》。
不同的是,这本《如何将牧畜养的又肥又壮》下方还用括弧标记出了下册。
莫北忽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将下册放到李凌源床边,莫北冲宋书瀚道:“他跟蒋知青熟,一会儿等他醒了,你提醒他把这书给蒋知青送过去。”
宋书瀚“哦”了一声,又问:“你怎么不自己去?”
莫北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在床头枕头的地方垫了几本书,懒散上床躺下了才吐出一个字:“懒。”
宋书瀚见怪不怪应了声“行”,之后便又垂下脑袋看书去了。
夏末天气依旧燥热,微暖的风卷着不知名的花香带动木窗“吱吱呀呀”的摇曳,男知青屋里不间断响起书籍翻页的声音,而另一边,女知青屋里,则不时传出刻意压低的闲谈笑声。
惬意的时光总是飞快流逝,转眼半月过去,旧屋角的“扫盲班”已经盖了大半,而另一位老师的人选也确认了下来。
司宁宁以为,为了某种“公平”,赵宏兵会在男女知青里各选一人,却没想到最后赵宏兵会选择两个女孩,一个她,另一个是蒋月。
不过在确定老师人选时,除了内定名额司宁宁以外,赵宏兵召集了所有知青,据说是出题考核了众人,但具体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司宁宁却没有多问。
随着另一名老师的人选被确认下来,知青点也迎来了新一轮的假期。
这年月份赶巧,农历的中秋赶上了阳历的国庆,赵宏兵也爽快,给知青放假三天,想休息的休息,要是愿意干活挣工分,就提前打声招呼,到时候队里好安排。
众人商议怎么选择、怎么安排时间,说着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了司宁宁,那意思,都是在等待着听司宁宁的想法。
煤油灯下,司宁宁莹白脸胧映射出一层浅浅明亮的暖色光晕,“我应该会去趟县里,然后因为编写课本教材的缘故,会在生产队或者大队附近四处转转,寻找题材。你们根据自己的事情情况来吧,我这个不能作为参考目标的。”
众人一听,大半都蔫儿下去。
是啊,他们怎么忘记了?
以后司宁宁和蒋月就是老师了,不说彻底告别底下底干活,可那也告别了大半。
虽说一开始知道知青里有两个同胞被选中,大家伙儿都挺高兴的,可现在细想,心里忽然又有点不是滋味。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都是读过书的,都是从城里来的,怎么人家的工作就能跟书本挂上钩,他们就要下地跟泥巴打交道?
这运道未免也差得太多了吧?
唉……这事就不能想,越想越郁闷。
李凌源负气叹了口气,捧起饭盒站起身,“我、我回那边吃去。”
宋书瀚一推眼镜,笑脸模样跟着起身,“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凌源和宋书瀚走了,堂屋里剩四个女同志,莫北继续待下去也不太好,目光睨向司宁宁,莫北轻轻点了点头,“编写教材方面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说着话,也端起饭盒走人了。
宋小芸和徐淑华因为落选,心里也有点遗憾,就低头吃饭没说话。
人一下子走了大半,留下的人也只是埋头吃饭不说话,往常热闹的饭桌忽然冷气下来,偏蒋月心大,好像没看出饭桌另一面的暗流涌动,听司宁宁说起假期要出去寻找题材,她边吃饭边絮絮叨叨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呗?正好我也要搞教材。”
“入门算术简单,你在知青点想几个题型套一套不就行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要编写课文……你呀,就老实点吧。”司宁宁说着,端起饭盒往外走,“我洗饭盒去了,白天太累了,今天早点洗漱睡觉吧。”
累是不累的,只是不想让僵硬尴尬的氛围下继续下去而已。
教书是个肥差,半天就能得六个工分,另外半天如果想下地干活儿,就能得到更多的工分,踏踏实实一天干下来,能顶人家干一天半。
有这么好的差事摆在眼前,落选的人别管因为什么原因落选,但凡落选了,心里总会有不平衡和不得劲儿的时候。
然而狼多肉少,这一遭是必经之路,熬过这几天应该会好一些。
司宁宁利落洗好饭盒,打水洗漱一气呵成。
天色虽然已经暗下,但时间还早,司宁宁点燃煤油灯,压着蚊帐一角坐在床沿翻看从莫北那儿借来的书,偶尔会拿笔在本子上草草写上几笔。
“你写什么呢?”徐淑华坐在床边洗脚,看司宁宁模样认真,她好奇歪着脖子瞟了两眼,看时不经意将司宁宁写出来的东西念出声,“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每一位老前辈们在军事中、工业中奉献自己的一生和子孙的未来为祖国添砖加瓦,同时用生命书写下一段段忠贞传奇的故事,我们作为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要继承革命老前辈们坚韧不屈的精神和不惧风雪、不怕困难的体魄与品格……”
越念到后面,徐淑华声音越大,司宁宁有点不好意思,胳膊肘挪动遮了遮,想到什么,又撤开手大大方方给徐淑华看,“我这么写,是不是有点太冠冕堂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