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坤坐回长桌前的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吴勇,“那你说说,你不想下地,想干什么?返城?”
“返城”两个字让吴勇心头一阵,几乎瞬间,吴勇激动往前迈出一步,“没错!”
“李主任,我们下乡过来是奔着搞建设的,不是种地的。再者专业要对口,你把我们这些读书的拘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许是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吴勇缓和了一下,继续道:“种地的活儿我们干不来,让我们下地也是给大家添麻烦。总之,为了让大家都好,还请主任替我们费费心,争取一份返城的名额。”
李德坤一张脸阴晴不定沉了下来,目光转向吴勇身后的其他几位知青:“据我所知,在吴知青调到周岗大队之前,你们干活一直很稳当,现在你们跟他是一个想法,是吗?”
“是、是的。”其他三位男知青犹疑点头,面面相觑道:“李主任,我们觉得吴知青说得不错,专业要对口,即使我们能干活,可那又怎么样?速度效率都赶不上出身就是农民的。我们读了那么多年书,心里有远大抱负,为的是报效祖国,可不是种地!”
见这些知青在公社还不知收敛,胡强和大队底下的生产队长周利民都有些怵得慌,生怕时候李德坤把事情上升到他们身上,觉得他们一点小事都压不住。
而李德坤,听着这几个男知青嘴里一口一个“读书人”和“农民”,哪怕知道是吴勇私下窜起来的事儿,心里头还是不高兴了起来,登时一记巴掌“啪”的排在了桌子上,唬得众人一记哆嗦。
“读书人!你们这也叫读书人?我看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李德坤猛然起身,严声呵斥,“连伟人都在歌颂农民,怎么的,就你们几个觉得自己特殊?农民不如你们?没有底下这千千万的农民,你们就是回了城里,吃什么?喝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哪些不是底下这些农民给你提供的!”
李德坤大巴掌在桌面拍着,别说屋里一群人被他唬住,门外台阶上的两个,也吓了一跳。
“这是真气的不轻……”罗大庆叹了一声,悄咪咪压低声音问赵宏兵,“以前那个吴勇在三队,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不是个东西?”
赵宏兵琢磨了一下,同样悄声回答:“倒也没有这么夸张。这个应该也是看周边的人吧,要是大家都是好同志,单那一个刺儿头也不好意思翻腾起花儿来。”
罗大庆“嗯”了一声,重新正襟危坐专心听屋里的动静。
屋里李德坤不给众人开口辩解的机会,吴勇会挑拨,李德坤就学他的挑拨,凶神恶煞训了一通后,李德坤缓和了神色,道:“你们想返城是吧,我能理解,我这里现在确实有返城名额。”
“真的,李主任!”连吴勇一起,四个男知青都激动了起来。
“当然。”李德坤和善一笑,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半晌又为难道:“不过我这里名额只有一个,你们现在四个都想返城,这名额分给谁,我确实不好下结论,要不这样吧,你们一起来的公社,关系看着也都不错,你们自己商议吧。”
四人先是一愣,而后几乎是同时开口:“给我!”
“……”
“……”
“……”
四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之后,原本看着坚不可摧的小团体,瞬间瓦解溃不成军。
“我家里就我一个,我回去还要养我爹妈呢!刘启,你干活儿是一把好手,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搞建设吧!”
“你别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姊妹六个!上回你户籍页掉出来,我看过了!”
“……”
“……”
一场闹剧延伸成另一场闹剧,李德坤懒得再掰扯下去了,又一拍桌子呵斥道:“什么是搞建设?下乡种地就是搞建设!你们以为这事儿是过家家不成?跨道门槛儿就能回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半上午的,就因为这点事耽搁一个钟头,李德坤脾气也上来了,“赶紧他娘的滚回去!下回再整出这种幺蛾子,看老子不记你们大过!返城,返个蛋!进局子吃教诲饭吧!”
“一群大老爷们,丁点儿苦吃不了,丁点累受不了!我都替你们感到丢人!”
吴勇连带胡强和周利民几人被李德坤一通臭骂,继而就被哄出了公社办事处。
吴勇等人铩羽而归,而胡强和周利民因为这些破事被连累一通臭骂,之后就被轰出公社办事处,可想而知脸色有多难看。
有刚才李德坤的一通警告在前,几个知青这时候不服气归不服气,却不敢多言半句,只能灰溜溜的,跟在胡强和周利民身后返回大队。
罗大庆见状起身,拍拍被台阶冰得发凉的屁股,“走吧,到咱了。”
赵宏兵糙汉式抓头,皱着黑脸满脸迟疑:“要不再等会儿?这会儿进去李主任正在气头上,指定得挨骂。”
罗大庆怪笑着冷眼瞧他,“咋?这会儿怕被骂了?来的路上干什么去了?”
赵宏兵负气翻了一记白眼,不说话了。
两人前后脚进屋,罗大庆笑着喊出口号:“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李主任。”
李德坤刚压下脾气,翻出吴勇几人档案记录坐在桌前查看,听着动静抬起头,见是罗大庆几人,李德坤脸色稍稍缓和,把档案页收回抽屉,起身道:“罗队长,赵宏兵同志,你们这回过来是?”
“是知青的事……”罗大庆刚说一句话,见李德坤嘴角瞬间抿紧下撇,他连忙摆手解释:“李主任,我们跟胡队长不同,我们是别的事儿。”
李德坤脸色稍稍缓和,伸手引两人在一旁窗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始谈起正事。
罗大庆说明来意,期间不忘递上从赵宏兵那儿拿的纸条。
赵宏兵为了增加事情成功几率,则是在一旁把司宁宁平时的为人行事附带提了一提。
一直絮絮叨叨半个钟头,李德坤算是了解了前后。
老实说,现在的处境,这事真的不好办,可看着纸上写下的词儿,李德坤眉头紧拧,陷入了沉默。
题外话:
阿谣碎碎念:
写的时候阿谣会参考年代大背景,但是那个年代大家都懂,许多东西是不能写的,所以个别地方会“模糊”处理。另外,阿谣写的时候,一直很掐“逻辑”问题,也一直努力让人物立体,但小说就是小说,请不要把它带入“正史”然后告诉我那个年代的人怎么怎么样。
人是个体,是感性复杂的,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看到的那样,你看到的和别人看到的,也未必都是一个样。
阿谣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所有提及到的东西都是参考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讲述,可能做不到让大家都喜欢,但是大家相互尊重,不喜欢下一本就可以,请不要恶言以对,谢谢大家,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