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促走了霍朗,司宁宁也挽起衣袖,把腰侧的单肩背挪到身后,她躬身将地上散落的柴火捡起,码在柴火垛上。
这样一来,原本整理柴火垛的梁院士反而被她挤去了一边。
梁庆红站在一边,透过乱糟糟的头发打量蹲身忙活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模样生的十分标志,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也很是柔和,这会儿蹲在地上收拾柴火碎末和灰尘,因着没有扫把撮箕,她便直接伸手,将那些碎渣拢在一起。
那样白皙的手,比之曾经她的手还要纤瘦白皙。
梁庆红浑浊的视线继续打量司宁宁的动作,等注意到司宁宁腰侧衣服上的污秽时,梁庆红顿了顿,她知道,那是刚才她摔东西时弄上去的。
那些破蛇皮袋,都是她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上面不光有泥土,还有许多烂掉的果皮,说不定连人吐的痰都有……
可即便是这样,被这些脏东西溅到身上,这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姑娘却连神色都没有变过。
如果是曾经她遇到这样的事,大概率也无法像此时这个姑娘一样淡定。
近十年里断断续续发生的事,让梁庆红不想和他人有多过联系,但是……
考虑到一些情况,梁庆红只好妥协。
她选择,给司宁宁一个机会。
“你是知青?”
干涩沙哑的女声忽然响起,司宁宁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身点头道:“是,我是京市来……”
梁庆红只听司宁宁前半句,后面根本没有耐心听,直接掀开门口蛇皮袋进了草棚里面。
司宁宁原本就是想借着“干活”的名义多留一会儿,好寻找机会搭话,现在对方主动开口,无形中让司宁宁感觉到成功的概率更大了。
司宁宁斟酌了一下,跟着进了草棚。
草棚内空间不大,但东西堆了不少,上面大多都带着灰黑色的污垢,看起来整个空间都不是很干净,但摆放什么的却十分规整。
空间有限,草棚内不像别的居民楼或者知青点那样,有做饭的灶台,只在中央有个石头垒砌的圆圈,里面还有木柴烧过的痕迹,显然平时就是在这个上面做饭的。
空间那么拥挤,火堆占了空地的五分之一,硬要说好处,大概在冬天能起到一点供暖的作用吧,可现在是夏天……
而且那火堆不论是距离床,还是其他零碎摆件,距离都离得太近了,稍不注意就可能会引起火灾。
“梁院士,现在天热,在屋里做饭也不方便,要不我帮你把这些都挪出去吧?”打量完,司宁宁回头看向梁庆红。
对方背对着司宁宁,正在拢头发。
几乎在司宁宁话问完的瞬间,梁庆红转过身,她头发被拢起用一根麻绳勉强在脑后扎着,一张狰狞疤痕的脸和灰白的眼珠大剌剌漏出来。
似乎是为了故意吓唬司宁宁似的,梁庆红瞪眼眼睛向司宁宁走进,乍一看,那灰白眼珠就跟凸出来似的。
要是之前没见过这张脸,司宁宁肯定会被吓一跳,但是她事先见过,并且当时因为自己不太礼貌的动作感到抱歉。
有了先前的铺垫,司宁宁当然不怕了,不仅不怕,随着梁庆红越走越近,她弯月眉皱起,茫然歪头,整个一黑人问号表情包。
那边梁庆红其实也是在试探司宁宁,她伸长脖子靠近司宁宁,一张脸都快跟司宁宁的脸贴在一起了。
可司宁宁只是微微向后缩脖子躲避,神色并未有半点变化。
怎么说?双方都有点尴尬……
梁庆红后退几步将头发放了下来,遮掩眼底飞速闪过的尴尬,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又问出了第二句话:“你不害怕?”
司宁宁摇摇头,坦言道:“如果是在特定的情况,冷不丁的一下或许会被吓到,但容貌并不能代表所有。”
草棚内恢复片刻安静,突然的,之前那“咯噔噔”的再次响起,司宁宁偏头循着动静寻找,发觉是火堆左侧的一个陈旧木箱里发出来的声音。
那木箱很破,却是推拉样式的门,第一眼看上去有点像鸽笼,但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鸽子,因为司宁宁已经看出边缘缝隙处漏出的皮毛。
灰扑扑得有点脏,看不起是什么动物。
司宁宁身体前倾想凑近打量,步子还没迈出去呢,沉默的梁庆红又开了口,“你是刚才那个在屠宰场家属楼的孩子。”
司宁宁一记哆嗦,后脊背到尾椎骨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蹲在那木箱前,染了灰尘的白皙手指在小木门上戳戳点点,装作没听见刚才的话,问道:“梁院士,这里面是猫吗?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隔着木板能闻到一些味道,应该是猫没错了。
梁庆红默了默,没有回答,继续戳破司宁宁的伪装:“你不用装了,你身上有股香味,和我在家属楼那边闻到的一样。”
味道比之前要淡一点,但确实是一样的。
加上刚才司宁宁那看似有些无厘头的回答,梁庆红更是确认这一点。
这连翻的话让司宁宁装不下去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冲梁庆红无奈地笑:“梁院士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么可否信任我,让我带走一只猫?”
这个“秘密”就好比喻把柄,任何一个人的把柄被别人抓在手里,都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如果她带走猫咪,梁庆红也不用担心她会轻易反悔。
然而,梁庆红摇摇头,不过口吻比之刚才要稍稍软和了一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会顶着那么大的风险,总归是生活所迫。”
就和她一样……
“我虽然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我以尊严发誓,别人不会从我嘴里得到一个字的消息。”
司宁宁坦诚也好,心思深沉也好,但不可否认的是,梁庆红在她身上确实发现了一些特别和优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