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孩子像你呢?有墨蓝的发,墨蓝的眼睛,天生的眉目含情,天生的蜜语甜言。挣动著肥肥短短的四肢,撑著白白嫩嫩的小脸,笨拙地爬上狐王的膝头:“爹亲,我要亲亲。”眸光闪亮,唇若点朱。
那麽娇软可爱,那麽颠倒众生,那麽通杀四方。
二太子,你有把握赢吗?你赢得了吗?
“呵呵呵呵,我说笑的。要孩子做什麽?我的狐王,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澜渊笑著,偷偷把手伸进衣袖里,将玄苍送来的小匣子再往里塞进几分。
孩子什麽的,随缘,随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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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庄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东家寡妇站在门前大骂西家的轻浮小子,白发苍苍的叔伯婶娘聚在大槐树底下闲话家常。张知县家的少爷在省城闹出了人命官司,弄不好,怕是要连累老父。颜员外家的公子自打中了状元,这些年就鲜少回来了。说是做官做得不错,在南边当刺史,成封疆大吏了。还娶了一个贤惠媳妇,吏部尚书的女儿。听人说样貌算不得漂亮,可是知书达理。夫妻俩相敬如宾,也算夫唱妇随。
你说,同样是人,这差别怎麽就这麽大呢?
学堂里的孩子丢了课本满院子撒欢,打打闹闹,吵吵嚷嚷,比树上的知了还聒噪。年轻的教书先生坐在空荡荡的课堂里,面对著眼前手执锦扇的贵客,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羞赧:“乡野间的孩子难免更好动些……”
“无妨。”蓝衣的太子勾著惯常的亲切笑容,徐徐摇著扇,神态从容,“喧杂吵闹方是人间烟火,比起寂静冷清的天庭,更叫人著迷。”
小书生呐呐地点点头,踌躇著不知该如何答话。他只在狐王府中同这位澜渊太子照过几回面,寥寥寒暄过几句就被篱落拉得远远的。家里那只狐狸反复叮咛过,他不是什麽好东西,你别搭理他!
小书生老实说道:“怎麽会?二太子待人很亲切。”
狐狸“哧——”地一声,从眉间到嘴角都是不屑:“他亲切?哼!他对谁都亲切。他方才有没有拉过你的手?过来,手给我看看。”
不由分说拉过苏凡的手,狐族的少主一边抓得紧紧的,一边嘴里还不忘刻薄一通:“笨书呆子,看谁都是好人。那个澜渊脏著呢,是人是鬼都往床上带,谁知道他之前是从哪个淫窝里爬出来的。来,我再给你擦擦。咱们是干净人家,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仔细被弄脏了。”
任性的狐狸,丝毫没把他大哥的难看脸色放在眼里。
尴尬地听著屋外孩童们的嬉闹声,拙於交际的小书生在澜渊怡然自得的目光下越发觉得局促:“二太子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学生……学生这就回去叫篱落。”
“不用不用。我只是顺便来看看。苏先生不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叫我澜渊即可。”长袖善舞的太子连说话的调子都温柔得恰到好处,“不知先生近来可好?”
“嗯。托太子洪福,一切都还顺遂。”苏凡犹不放心,看向篱落的眼神隐隐带几分疑惑。
澜渊看在眼里,口中依旧不改笑意:“篱落少主自幼顽劣,定然给先生添了不少烦扰。”
“还……还好。只是偶尔、偶尔有些……”小书生嚅嗫著不知该如何叙述。
若是不留神被家里的狐狸听到了他的抱怨,只怕又得又怒又闹地挠塌一面墙不可。
有一双墨蓝色眼瞳的太子已然会意,体贴地说道:“纵然偶尔有些许烦恼,不过我看先生脸色红润神清气爽,想必定然生活安乐,少有忧愁。”
“如太子所言。”苏凡由衷赞同。
笑容可掬的太子摇著锦扇,言辞欣慰:“那我家狐王也可安心了。”
“哪里?太子过谦了。篱落他常说,狐王殿下也多亏有太子照顾。”不知不觉卸下戒备的小书生忍不住出言,替家中那只目无尊长的狐狸挽回几分面子。
“哈哈哈哈……”澜渊笑得前俯后仰,“先生你莫要说笑。篱落他不暗里嘲弄我几句便算心地仁厚了,哪里会说这样的话。”
“这个……”圆不了谎的苏凡羞得面红耳赤,赶紧伸手取过桌上的茶盅装作低头喝茶。
却听澜渊猛然话锋一转:“苏先生可有想过……”
“嗯?”
“生个孩子。”
“哎?”手里的茶盅一沈,苏凡愕然抬头。
语出惊人的太子倒似没事人一般,摇著扇子侃侃而谈:“男子产子虽则亘古未闻,不过在天上仙家眼中亦算不得稀奇。目下先生虽有管儿,终不是嫡亲血脉,纵亲热有加,总会有生分之时。何况,传承子嗣乃凡间男子第一头等要务,先生虽然嘴上不说,不过心中难免会有所遗憾吧?”
“这……”严谨刻板的小书生听得匪夷所思。
澜渊露齿一笑,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方锦盒:“这是我家兄长炼就的仙丹,有生子功效,在下不敢独享,特送来赠与先生。”
若是篱落在场,毒嘴的狐狸必然要真心赞一句,二太子你不去街上吆喝做买卖,真真浪费了口中这根舌头。
瞠目结舌的小书生愣了好半天,眨眨眼,低下头敬畏地向桌上的盒子:“生孩子?”
走至门边的太子心情颇好地回过头,意味深长地对苏凡说道:“如果能有一个酷似先生的孩子,想必篱落也会很高兴吧?”
望著书生若有所思地表情,澜渊的笑容愈加和煦。
烫手山芋还是早日送走的好。保不齐哪天被篱清发现了,该当如何解释?狐王的捆仙索可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
苏先生家是靠山庄最热闹的人家。三天两头要糊墙,隔三差五换家具,苏凡每月的俸钱除了喂饱了家里的两只狐狸,其余几乎就全贴补在了修房子上。庄里人好奇地拦著小书生探问:“苏先生,这不是新做的椅子吗?怎麽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