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卓嘴巴紧抿着,一直没有说话,说刑名和唱名的都是别人。
听到傅九衢的声音,他抬头看看日头,又睨向一旁用以计时的漏刻,正了正官帽,轻咳一声。
“刽子手,备刑!”
平静的声音回荡在阳光下,刑台左侧走出两个早已准备妥当的刽子手,他们手上端着一个朱漆色的托盘,走向刑台正中的杜仲卿和胡曼,一张脸不知是被日头晒的,还是多馀了两碗烈酒,红得仿佛滴血,便是那双眼睛,也泛着一种恐怖而亢奋的光芒。
死亡是人最终的归处。
很多人不怕死,但没有人不怕惨死。
凌迟的残酷比一刀毙命何止恐惧千倍万倍?
刑台的高,不足一丈。
台下的人群在刽子手过来时,便往台前涌去,生怕错过了精彩。
禁军成排地堵在前面,将人群隔开。
辛夷被动地随着人群移动,被兴奋的人群挤到了前面。
“刷刷……”
“刷刷刷刷……”
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拿起托盘里薄薄的刀片,在一块小磨刀石上,轻轻地擦刮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制造恐惧,那刷刷声入耳,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耳膜仿佛被刀片穿透一般难受……
辛夷抬高下巴,盯着那行刑的刀片。
那么薄,那么尖利……
看来要制作出更为精细的手术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思绪有点远,完全没有发现刑台上有人在看她。看她盯着手术刀发神而忘了害怕的模样……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一根处斩的朱签摔落在地,就地一弹,发出清脆的响声。
行刑前的折磨足够漫长,但不论是杜仲卿还是胡曼,都没有吭声,不知道他们是吓蒙了还是已经绝望到放弃,他们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一身囚衣,头发披散,低头朝下,看不到半分表情。
直到刽子手站起身,一口烈酒喷在刀上,慢慢朝他们走近。
“啊!”胡曼首先叫起来。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比在游街的时候更为破败几分,但她不是想要挣脱,而是朝杜仲卿疯狂地叫嚷。
两名兵卒将她压下去。
她上半身匍匐在地,双眼瞪大,面容绝望而惊恐。
有一名行刑的刽子手也走近了杜仲卿,扯下了他背上写着名字的亡命牌,拉下了他的衣裳,刀口对准了他的脸……
相对于胡曼,杜仲卿更为冷静。
他也看到了惊叫的胡曼,看到了刽子手的刀,看到了胡曼被扯开衣服后,手上一条又一条布满的伤疤……
杜仲卿眼圈一红。
曾经,他也做过刽子手。
在他手上挣扎惨叫的女子,就是胡曼。
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刽子手的刀。
辛夷也屏气凝神,她记得傅九衢说过,胡曼罪不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一旦行刑,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杜仲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噗!”刽子手又喝了一口烈酒,喷在刀上,然后,倒在地上的胡曼被拽了起来。
他手上的刀片贴上胡曼本就沆沆洼洼的丑陋肌肤……
“不要!”杜仲卿猛地睁开眼睛,“不要,不要杀她。与她无关……此案与她无关……”
他挣扎着往前爬去,嘴上是惊慌失措的低吼,脸上是失神和无助,唯有一双眼却是难得的晶亮。
啪!一个巴掌扇在杜仲卿的脸上。
他又被拖了回去。
张尧卓沉下脸,“刽子手在做什么?还不快行刑!?”
“是。”
刑台上吼声四起,有杜仲卿的叫,也有胡曼的呜咽,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撕心裂肺。
“我说。我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