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收拾停当,出了崔府的门儿,却没走。
只是拎着包袱,到大门对面买了个胡饼,然后往墙根儿底下一蹲,大嚼。
不多时就看见崔虔带着崔旰走了出来。
崔旰先去备马,崔虔则站在门阶上远望。
不知怎的,叶青鸾觉着他仿佛有那么一丝惆怅。
叶青鸾赶紧将嘴里一口胡饼使劲嚼巴嚼巴咽了,然后举手冲崔虔打招呼,“崔司直,吃了没?”
她就两只手,一只手上还拎着包袱,所以她打招呼的这只手就只能是拿着胡饼的那一只。
所以从崔虔的视角看过来,她是冲他高高举起了胡饼。
这一刻崔虔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可是叶青鸾却留意到了:他好像在乍一听见她喊声的时候,脸上滑过一缕光芒去。
可惜,随即就变成错愕,还有那么一丝——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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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虔眯着眼看着她扭着肥腰、举着胡饼,一溜小跑过来。
啧,一点淑女样都没有啊!
就算已经四十有一,就算已是半老徐娘,可是就不能稍微那么注意一点自己的仪态么?
就更别说——等她跑到他眼前,他才看清她嘴边挂着的一粒一粒的胡麻(芝麻)了!
可是他这些话却都不合适说出口。
他便蹙眉,“……便是吃饼,又为何要蹲在那边吃?”
一个女人家,蹲路边大撕大嚼……
叶青鸾却一点都没好意思,甚至还有点小小自豪地冲他笑,“崔司直难道没听说过‘王长文成都蹲踞啮胡饼’咩?晋代贤人都如此,我当然要见贤思齐呀!”
这位王先生可是写过《通玄经》、《卦象》的,还会用卜筮,算起来也算玄门前辈啦!
“况且这胡饼啊,又干又香,吃的时候得格外使劲儿。所以就蹲在那扯着吃最好吃啦!”
崔虔只能瞠目。
她却又冲他眨眨眼,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三郎家七百年的望族,风雅俊秀,当然不屑于我这般。可是,谁说士族子弟就不这样啦?三郎难道不知,就连王羲之都袒腹东床啮胡饼……”
王羲之那也是琅玡王氏呢,那不也是著名士族?
他急忙截住,“别告诉我,你也想试!”
她大笑,“算了算了,我反正也当不成那‘东床快婿’。”
王羲之袒腹东床啮胡饼,正好就是“东床快婿”那典故。
崔虔从牙缝里哼道,“还记着你自己是个女人家就好……”
叶青鸾才不客气,马上驳道:“三郎自然没忘身为大丈夫哦!”
谁家大丈夫还这么小肚鸡肠……
崔虔不由得呛住。急忙举拳堵住嘴,将咳嗽生生咽回去。
崔旰牵马回来,看见二人神态,不由得也有点惊讶。
崔虔却淡淡道,“我今日想坐车。”
崔旰:“啊?”
方才三郎吩咐了骑马呀,怎么这么快又要改成坐车了。
再说,三郎年轻,品级也只是五品,还是骑马上朝班更合适些。
不过他看了叶青鸾一眼,旋即就也明白了。
“是,我这就去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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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鸾却对这事儿没感冒。崔虔骑马还是坐车,有神马分别么?
——总之马和车,都贼贵,都是她这样一个一文钱摔八瓣儿的贫苦妇道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呀。
崔虔这才又歪头看她,“不是说急着回家去么?却停留在府门口,这是,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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