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成,你都给我了,怎么还能要回去呢!”
进了手的东西还有还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特喜欢的东西,不要说没门,就是窗户都不能有,周菜花果断摇头。
宋兴林就故作为难,朝着估计是得了消息从外头归家来,正好提着烟杆子进门的宋保长苦笑一声。
“哟,阿爷您回来?阿爷快来,您来评评理。您得阿奶,这鱼与熊掌岂能兼得?孙儿还吃着堂客的软饭呢,真没那么大的本事,又给长辈好孝敬,又要吃喝拉撒,糊口读书,孙儿也难呀……”
“可是,可是,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东西么!”,周菜花抱紧自己手里得到的,下巴直往于苏跟宋兴林脚边的那些包袱箱笼努。
周菜花忍不住心里哼唧,心说臭小子这还跟自己哭上穷了!
那厢宋保长也是没好气,自己在老伙计家的火塘边烤火,听了小辈嚷嚷着说看到自家二孙子归家了,他那是二话不说,冒着寒风就匆匆归家。
本想着该怎么哄一哄,亲香亲香这混不吝的二孙子呢,结果一进家门,自己就听到混不吝的二孙子这般唱念做打。
他倒是想如以往那般训诫一番来着,可想到那日找三儿子时在城门口发下的誓言,宋保长压下了心头的不悦,瞅像手里抱满了东西的周菜花训诫。
“好了老婆子,二郎读书辛苦,二郎家的养家也劳累,孩子们刚刚家来,还懂事孝顺,你就别发神经了,赶紧的埋锅造饭去,孩子们走了一路想必累了,你快快去,带着儿媳们,烧点热水,先让孩子好好洗漱洗漱。”
周菜花倒是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死老头子严厉的眼神,再看到自己怀里的东西,再想到此刻还在楼上阁楼睡觉,从来都只会手心向上的大宝孙,周菜花默了默,嘴巴嗫嚅了嗫嚅,倒是没再多言语。
毕竟比起来,这些年来,大宝孙毛都没孝敬过自己一根,而眼前的二孙子,即便再混不吝,可自己也没少吃喝拿他的,即便承诺的兔皮坎肩没有,可自己手里这两块好料子却并不差。
两厢一对比,周菜花不做声了。
老两口这幅反应,众人就无语了。
便是于苏跟宋兴林都很是讶异老头眼下的表现,心里不住暗叹,几日不见,老头子这是转性了不成?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转性,还是又憋着别的什么坏,早已身经百战的宋兴林一点都不惧,甚至还打蛇上棍,很是没诚意的紧跟着补了句,“哎,还是我阿爷最好。”就算是接杆过的总结陈词了。
围上来啥都捞不着的罗喜妹妯娌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那强势的婆母偃旗息鼓,乖觉的不得了,倒是抱着她的好处,转眼就张罗着她们去做活,也是好气的说。
特别是马小巧,她倒是不关心二郎夫妻,反正他们夫妻厉害,便宜自己也捞不着,她的目光呀,一直就落在二郎夫妻身后,身上居然也背着包袱的自家女儿身上。
讲真,要不是公婆都在场,碍于恶婆婆的威压,自己逆来顺受惯了,她早就忍不住扑到女儿跟前去了。
这会子好不容易看到,恶婆婆听了蔫坏的公公的发话偃旗息鼓了,马小巧忍不住一步上前,很是情真意切的朝着于苏身后的人喊了声,“二妹。”
被喊到的宋夏荷闻声抬头,看到不远处自家亲娘正泪意朦胧的看着自己,宋夏荷蓦地就是一个激灵。
讲真,单单只是这一眼,这一句,她没有来的就觉得后脊发凉,曾经的自己怕不是眼睛有大病,要不然她怎么就会觉得,亲娘这幅模样很可怜,自己每每都心疼的不要不要的呢?
宋夏荷对亲娘再失望,骨子里却还是又一抹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希冀在。
所以她明明觉得自己的后脊发冷,却还是忍不住点头应了一声,“嗯,阿娘,我回来了。”
得了女儿的回应,马小巧高兴坏了,眼泪掉的更加汹涌,当然,这一回是喜极而泣的。
她抓起腰间的围裙急急擦了擦眼泪,唇角翘起,嘴里哎哎的应着,竟是就想奔过来,好好拉着宋夏荷说说话,亲香亲香。
结果……
抱着东西才想回屋的周菜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猛地回头,想到什么,她等着马小巧就开骂。
“老三家的,大年下的,全家都好好的呢,你哭的哪门子的丧?赶紧的给老娘闭嘴吧!今个可是轮到你们三房负责家里的一摊子事情,天爷晚了,你爹还吩咐赶紧烧水做饭呢,你不去灶房忙,杵在这喊什么二妹?呸!赶紧的,给我滚去造饭去!”
才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叫骂声,马小巧不由惊恐的缩了缩脖子,奔跑的步伐也硬生生的止住,转身回头,泪意连连的看着周菜花,语带祈求,“阿娘,我是二妹的娘,二妹,二妹她,她好不容易回……”
“娘什么娘!二妹什么二妹!哭什么哭!看什么看!你个衰妇,赶紧把那眼泪给老娘收一收,我可不是老三那傻蛋!你哭他就软蛋!”
“不是的娘!二妹……”,马小巧急了,心里揣着事,眼下又被训,想到刚才女儿出声喊了自己,满以为女儿这是不再跟自己憋气,直接忘记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马小巧,忙就看向宋夏荷,眼泪婆娑的,眼里溢满了委屈。
宋夏荷见状,嘴巴嗫嚅了嗫嚅,不等她开口,那边周菜花却又骂上了,“呸,老三家的,怎么,我这把老骨头还催不动你啦?二妹家来又不会跑,你看她做什么,拿她做什么借口,有什么事,有什么话,你不能等忙完了再跟她说,非要现在讲?我看你就是想要偷奸耍滑,拿着二丫头做借口,这是想要反抗我了吧?”
马小巧吃惊的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是的娘,不是的……”,说着忙又看向哑然的宋夏荷急忙道,“二妹,二妹,你赶紧的跟你阿奶说,阿娘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阿娘不是这个意思……”
宋夏荷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节骨眼上,周菜花却打破僵局,忍不住朝着地上呸了一口
“呸,你不是这个意思?呵!赶紧给老娘滚去烧水去,看到你就烦!至于你……”,周菜花的视线落在不知如何开口,活着更确切的说,是不想开口的宋夏荷身上,“不说老太婆我都忘了,二丫头,你的工钱呢?虽说你阿爷先前家来说,为了给你爹还债,你每月一百的工钱要被扣去一半,这你也还剩下五十文呢!我这个当阿奶的慈爱,别的就不多说什么了,这都好几个月了,赶紧的,把你剩下的工钱统统都交上来,怎么还要让我这把老骨头来催呢,太不懂事了……”
老太太的抱怨声中,宋夏荷回神。
以往她是很讨厌这般抠门又凶恶的阿奶的,可这一回出奇的,宋夏荷觉得她阿奶有点可爱,可是借了她的大围了。
宋夏荷二话不说,忙从自己背着的包袱里掏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把里头一文都不少的工钱,一股脑的给递了过去。
等周菜花接到这一大包的铜子的时候,周菜花笑的豁牙都露了出来都不自觉,一张老菊花脸盛开,宋兴林给的烤糕也顾不上了,忙递给边上装慈爱的老头子,自己不住的掂量着手里的铜子,心里美滋滋的。
于苏趁机又把自己准备的一捆烟叶子,还有一坛子的酒掏出来递给宋保长说是他们的孝敬后,于苏拉着宋夏荷,提上他们的包袱就走,根本不再去看院子里的世间百态,自然也就忽略了她三婶马小巧脸上的表情。
马小巧低垂的头颅下,刚刚还眼泪连连的一张脸,此刻充满了扭曲,特别是暗暗盯住某人手里正掂着的银钱包时,马小巧的眼泪闪过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发现的怨毒与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