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大手一挥,缓缓而道:“自起事到现在,屈指算来,已有八年了,我亲身经历大小战役上百,各位都是这一记录的见证。这八年来,谁阻挡我,我就打垮谁;我攻击谁,谁就降服我!可以说从未打过败仗,也因此才得以雄霸天下。然而,世事变化殊难预料,我拥数十万大军离开江东,直到今日,却只剩下你们二十八人侍候左右,并且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顿了一顿,他长叹一声道:“哎,这是上天要灭我项羽呀!而不是我项羽不会打仗的过错,为了证明这一点,今天,我决定与各位在这里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不仅要砍杀敌将,毁敌军旗,更要冲出重围,全身而退!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项羽之所以败,并非是我的过错,而是天意如此呀!”
众人闻听,浑身顿觉热血沸腾,每一个人都高举手中兵器,迟迟不肯落下。
苍茫大地上,仿佛多了一股悲壮的氛围,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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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鸿沟,兵分三路。
纪空手亲率数十万大汉军坐镇中路,有条不紊地向鸿沟开进;周殷、彭越各率本部协防左右,浩浩荡荡地如洪流般直奔鸿沟的两肋,构筑起三面夹击之势。
这三路兵力,已经是当世之中最强大的势力,兵多将广,士气高涨,挟大破西楚军的余威,直面韩信三十万江淮军。
待韩信得到大汉军向鸿沟推进的消息时,已为时晚矣,漫山遍野的大汉军在号角连连、旌旗猎猎之下,正源源不断地向鸿沟开来,车、骑、步各兵种相互协调,以整齐统一的步伐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如果江淮军在这时撤退,无疑是极为不妥的,此时两军相距的距离只有二十里,根本不是撤退的最佳距离。
对于身经百战的将帅来说,撤退并无不可,有的时候,撤退也是一种谋略,一种艺术,关键就在于把握撤退的时机和距离。当两军相距的距离只有二十里时,没有哪位将帅会下达撤退的命令,这只因为这个距离太短,一旦大军撤退,敌军追击,不容易拉开距离,反而容易让敌军形成高山滚石之势,锐不可挡。如此一来,撤退便不是一种谋略,一种艺术,而是招致败局的愚人之举。
韩信不是愚人,而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主帅,所以他没有撤退,而是集结大军,企图与大汉军在鸿沟决战。
这看上去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决战,但韩信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这一战胜负难料,犹有变数——
变数之一,鸿沟乃天堑之地,易守难攻,大汉军要想跨越鸿沟殊属不易;
变数之二,在自己身后不过十里处,二十万匈奴铁骑已经结阵待命,就算大汉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跨越鸿沟天堑,也必将遭到江淮军与匈奴铁骑的致命反击。
让韩信感到自信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两大变数,还在于他对自己江淮军的战力相当满意。经过了北上征伐齐赵的一系列战事之后,当初那支只在训练场上操练的江淮军,已被鲜血洗涤为一支纪律严明、作战勇猛的铁军。
双方军队各以自己的节奏向鸿沟挺进,战鼓惊天,黄沙漫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咚咚直响。从高处往下俯瞰,就仿佛看见两道巨大的洪流自两端飞泻直下,欲以最猛烈的气势吞没对方一般。
天空也为之一暗,厚重的云层正一点一点地暗黑起来,团聚于鸿沟上空,风静、云止,气氛显得愈发凝重起来。
茫茫原野之上,突然断开了一道裂缝,长数里,宽数里,深近百尺,岩石悬空,犬牙交错,极度狰狞,就像是盘古开天时的一个失手,让巨斧在大地上划出一道轻痕,这就是鸿沟!
鸿沟无水,只有乱石、黄沙,狂风穿沟而过,如一只巨大的发出的哀怨之声,让人不寒而栗。谁又能断定,这一战之后,鸿沟中流满的不是血,填满的不是尸体呢?
没有人敢断定!这只因为谁看到了这种阵势,谁的眼前就会晃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画面,谁都坚信,这一战必定惨烈。
“呜……”一声凄厉的狼嗥,自远山遥传而至,那狼嗥声中的孤独、寂寞,让人心变得酸楚起来。
独狼立于高处,它在凄嗥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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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这一场以二十九人对决万人的血战!
这绝对是当世之中实力最为悬殊的决战,对项羽来说,这不重要,当一个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可以让他珍视的呢?也许,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荣誉!
这的确是为荣誉而战,至少,项羽想在这一战中证明点什么,所以,当陈平率领万人铁骑向项羽等人包围过来之时,项羽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惧,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蔑视!
在项羽的身后,二十八名将士已经蓄势待发——他们能够活到现在,这本身就证明了他们是西楚军中精英的精英,每一个人的脸上,同样看不到半点惊惧,有的只是激昂跳跃的战意!
当陈平看到这种场景之时,他禁不住怔了一怔,似乎没有料到项羽不仅没有逃亡,反而在这里等着自己,所以就在大军逼近项羽百步之时,他当机立断,下令所有的将士停止了前进。同时,他要求所有的弓箭手张弓待发,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项羽!
这种静默的对峙没有延续多久,静态的平衡被项羽打破,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敌人,那只如蒲扇般大小的手掌缓缓地、充满力度地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呛……”一个近乎龙吟之音久久在密林上空回荡,陈平只觉眼睛一花,再看时,便见项羽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巨阙之剑。
此剑之长,世间罕见,剑背之厚重,犹如一道山梁。剑身上泛出一股淡淡的异彩,透发出一道惊人的杀机,当它跳入虚空时,谁都知道这绝非兵中凡品,乃神兵利器。
剑一出鞘,项羽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笑,就像是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魔,浑身上下标出一股非常张狂的魔意。
“你们终于来了。”项羽完全是以嘶喊的音调在高声叫着:“好!很好!”
他的声音就像是平地里炸起的一道惊雷,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当项羽跟进一步时,浓如烈酒的杀气迅即充斥了整个虚空,压力之大,让人几欲窒息。
“你别过来,就站在原地不动,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陈平显然感受到了这种压力,立刻厉声喝道。
“凭你也敢命令我吗?真是笑话!”项羽冷然一笑,根本不理会陈平的警告,依然按着自己的节奏踏步而前。
陈平没有任何的犹豫,沉声对身边的弓箭营将军吕马童道:“只要他敢踏入五十步之内,立马放箭!”
吕马童应声领命,手执一面令旗拍马而出,冷冷地盯着正向自己走来的项羽。
三千支快箭已在弦上,目标只有一个!箭镞上反射出来的寒芒,显得异常耀眼。
而项羽却仿如不见,倒似在花丛之中漫步一般,神态显得从容而悠然,每踏出一步,都震的地面颤动几下,如战鼓般张狂出无穷战意。
陈平的眸子里不禁闪出一道异彩,眼神中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实在不敢相信,身处绝境的项羽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自信,这样的战意!在他的想象中,连遭劫难的项羽就算没有沦落到如丧家之犬般张惶,也应该是意志消沉,慌不择路地逃命而去,可是他却只带了区区二十八人,竟敢与自己上万铁骑抗衡对立。
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出乎陈平的意料之外。惊奇之间,他突然想起了纪空手在临行前的再三叮嘱,不由佩服起纪空手的确有先见之明,更有对事态发展的预判能力。
行动中的项羽,与他身后的二十八人就像是一座缓缓推移的山岳,一点一点地给对手最大限度地施加着压力。当他们一步一步缩小着与汉军相距的距离时,所有的汉军将士甚至产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们所面对的不仅仅只是项羽和他的二十八名属下,而是千军万马的气势!
当项羽一行踏入五十步之距时,吕马童手中的令旗终于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