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汉王的中军帐,韩信与英布一路同骑,半晌无语,都觉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顺利得让他们有点不敢相信。
进了江淮军大营,韩信下达了部队开拨的命令之后,两人这才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这是否是汉王对我们起了疑心,采用的‘欲擒故纵’之术?我始终觉得今日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一切都按着我们所希望的进行着。”英布的眉间显出一丝忧虑道。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韩信冷静地思考着问题,眼中闪过一道慑人的异彩,缓缓接道:“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正如你所担心的,这是汉王设下的一个圈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意如此,上天终于将它的厚爱眷顾到了你我身上。”
“照你来看,哪一种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英布问道。
“我看不出来。”韩信道:“我只知道,假如我是汉王,又对你我起了疑心,是绝对不会派你我两人中的任何一人去对付匈奴铁骑的,因为谁都清楚,这是引狼入室!”
他指着桌上的那张地图,点在了距垓下不远的鸿沟道:“此处之所以取名为鸿沟,是因为它长约百里,宽约五里,深陷于两大平原之间,如同一条巨大的沟渠,每到战争之时,便成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如果本侯率部在此设立防线,进可攻,退可守,如鱼得水,而它更像是垓下的一道门户,一旦打开,匈奴铁骑便可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顿了一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汉王目光敏锐,善打大战恶仗,当然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必然会派最信得过的人担负这项防御任务。而我虽然不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但我的实力摆在这里,他不可能视而不见。只要他对我不起疑心,我无疑就是最佳的人选。”
“你认为汉王迄今为止还没有怀疑到你我的头上?”英布心中仍然觉得不太踏实。
“是的,这是惟一的理由,也是天意。”韩信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沉声道:“当上天都要帮助你的时候,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它的好意。所以,本侯已然决定调兵鸿沟,与匈奴铁骑一起静观事态的发展,一旦时机成熟,你我里应外合,必会成功!”
“据你估算,汉王会在何时开始对垓下的攻击?”英布问道,他的脸上泛起一丝兴奋的油光,面对眼前的大好形势,他显得是那么迫不及待。
韩信掐指算道:“汉王进攻垓下的时间,与他此行赴‘贝者’之约是否有收获有着莫大的关系。从孙超的情报来看,汉王似乎是一无所得,但是他这个人行事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看他刚才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似乎收获不小,我们应该多加留意才对。不过,你既然留在这里,一切都不是问题,毕竟攻打垓下不是小事,一旦行动,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完全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把消息传递出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悄然完成战略的转移,然后出奇不意地进入到大汉军的阵营之中。”
他的算计的确缜密,就连老谋深算的英布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英布此时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疑惑:“事成之后,我会不会忙活半天,却为他人做了嫁妆衣裳?”
带着这个疑问,英布离开了江淮军的军营,重新回到了汉王的中军帐。此时帐内已是歌舞升平,长袖飘香,一曲带着楚国民风的俚曲正绕梁而去,换来的是众人的一片欢呼称赞声。
当英布缓缓落座之后,从后帐又舞出一队婀娜多姿的少女,踏着轻盈的舞姿,随着极富韵律的节拍,唱起了一首思乡的小曲,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多出了几分惆怅与伤感。
英布并没有沉湎于这种歌舞中,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纪空手的身上,而纪空手似乎陶醉于莺歌燕舞之中,竟然没有发现英布的回来。
“难道这真是天意?”英布开始相信韩信的说法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精明的汉王也有糊涂的时候。当一个人对酒色感兴趣的时候,他的反应自然也不会灵敏。
他兀自胡思乱想,却没有意识到一种潜在的危险正悄悄地向他逼近,俚曲一首紧接着一首在唱,烈酒一杯紧接着一杯在喝,英布却发现自己的背上一点一点地发寒,这种寒意不是冰雪般的寒冷,而更像是站在了地狱的刀口处,感受着阴风的幽寒。
他的心神冷不丁地颤动了一下,猛然回头间,却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森冷可以刺骨的眼睛,那眼睛深处闪动的异彩,就像是一个老猎手面对猎物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
纪空手!纪空手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了身后,而此时的纪空手,居然与刚才判若两人。
英布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冷汗倏地自额上冒出,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以最快的速度拔腰间的佩剑!
英布绝对是一个用剑高手,所以他拔剑的速度绝对不慢,然而,当他的手伸向腰间时,却发现另一只手已经抢在他之前握住了剑柄。
这只手当然属于纪空手,同时他冷漠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九江王一向是个聪明的人,相信不会做出傻事来。你应该知道,到了这种地步,无谓的反抗只会让你的生命消失得更快!”
英布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何罪?你居然要对付我!”
所有人都为纪空手的举动感到不解,就连那些歌女也被这突来的惊变吓得止住了歌声曼舞。
纪空手的目光缓缓扫视全场,微笑道:“本王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动手,就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本王有动手的理由。”
“哦,那我倒想听听,如果你拿不出证据,必会让天下人寒心!”英布冷然一笑,显得镇定了一些。他自问行事机密,除了韩信之外,绝无第三者知道自己企图逆反之事。
他之所以镇定,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就是汉王竟然当着彭越与周殷的面拿自己开刀,这显然犯了各路诸侯的大忌。谁都明白,这些诸侯依附汉王,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害怕汉王兼并自己的军队,以至于大权旁落,被人吞并。
但彭越与周殷并没有因为这次惊变而感到情绪失控,而是显得非常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本王当然有让你信服的证据。”纪空手目光咄咄紧逼在英布的脸上,道:“你身为一路诸侯,意欲争霸天下,成为乱世共主,这原本无可厚非,正如当年陈胜王所说:将相王侯,宁有种乎!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自己毕生的追求,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他所想得到的一切。但是你既然加入了我们这个灭楚同盟的行列,就必须遵守同盟的规矩,在不影响同盟利益的前题下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英布道:“我并没有影响同盟的利益,也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我和我的军队完全是按照事先的约定布防,如果你非要强加罪名于我,那也由得你了。”
纪空手冷冷一笑道:“难道还是本王冤枉了你不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既然如此,本王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能给本王与在座的各位诸侯一个满意的答案,本王就为现在所作的一切向你致歉。”
英布呆了一呆,望着纪空手非常坚决的脸,心中拿不准对方是否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冷哼一声道:“你如此侮辱于我,只怕不是道歉可以解决得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