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一切来得又是那么迅猛,就像是一道半空中炸起的惊雷,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这八名杀手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已倒下。
不可否认,这八人都是真正的高手,也有真正高手所具有的一流反应,可是当他们与这群江湖人一比,其动作还是显得稍慢。
难道说这群江湖人并非是那种走在大街上,随手就可抓到一把的江湖人,而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如果是,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混迹于酒楼之中?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所体现出来的默契和那惊人的爆发力又作何解释?
这就像是一串谜,在维阳的心头一闪而过,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深想。他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扶沧海,手却按在了自己腰间的铁胎弓上。
静,真静,店堂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八具尸体,静静地倒在地上,每一具死尸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好像浑然不觉自己是如何死去的,只有那极深的创口不断地向外翻涌着血水,成为这一刻惟一在动的活物。
围在尸体旁边的那些江湖人,又悄然回到自己的座上,喝着茶,饮着酒,一脸的普通,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过手一般,又归于刚才的平常。
只有他们脚下还在滴血的刀锋,可以证明他们曾经经历过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维阳的眼睛眯得更紧了,几乎紧成了一条线缝。他的脸上看似不动声色,心却陡然下沉,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些人是你的人?你早就将他们安插在这里,为的就是对付我们?”维阳没有惊诧,只有一丝恐惧开始萦绕心间。从他跳跃不定的眼芒中可以看出,他被这陡然而生的惊变冲破了心理底线,接近崩溃的边缘。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的。”扶沧海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优势的一方而感到得意,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凝重,因为他知道,狗急了尚且跳墙,何况人呢?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们会来,又怎会事先安排好这样一个局让我们钻呢?”维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我说这是我的一种直觉,你们一定不信。”扶沧海淡淡一笑道:“其实自你们从城阳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有我的人在一直注意着你们,所以对你们的行踪,我了若指掌。”
“这不可能!”维阳惊道:“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我们,我不会毫无觉察!”
“我不否认你是一个高手,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点什么,但是,在你们所经过的路上,我动用了八十七名耳目,分段跟踪。在你们还没有记熟他们的面目时,我已经又换了人跟踪你们,请问,你又怎能觉察到有人在跟踪你们呢?”扶沧海说得虽然平淡,但从中可见他对这次行动煞费苦心,完全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式。
维阳心中虽惊,却趁着这说话的功夫打量着自己的退路。他已经明白,这次琅邪山之行,他只要拣回这条老命,便是幸运,至于他肩上担负的任务,统统去他娘的。
他与欧元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已知道对方的心理,因为以目前的情况看,只有两条路线可走:一条是自己左手边的一个窗口,在这个窗口下坐了一个老农。虽然维阳看出这老农并不普通,他却是惟一一个刚才没有动手的人;而另一条路线就是窜上屋顶,这是这个酒楼惟一没有设防的地方。
“这么说来,我们兄弟岂不是要死在这里?”维阳冷笑一声,手中的酒杯突然旋飞起来,挟带一股尖锐的呼啸飞射出去,声势极为惊人。
他既已认定了自己逃亡的路线,当下也不犹豫,全力出手。而在他出手的同时,欧元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他的子箭——一支用熟铜所铸的箭。
“呼……”扶沧海只退了一步,已然出枪,一股强烈的劲风在他的身前鼓起,枪芒化作流云中的黑影,在虚空之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
那旋飞不定的酒杯,竟然在枪出的刹那,消失在了那片流云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嗤……”而铜箭在欧元的手中一振之下,斜飞而出,迎向了扶沧海藏于流云之后的枪锋。
这一串如行云流水般的配合,显示了维阳与欧元数十年所形成的默契,就连一向勇悍的扶沧海,也不得不在对方天衣无缝的攻势下避让三分。
“好!母弓子箭,果然不凡,就让我扶沧海再领教领教。”扶沧海冷哼一声,枪锋抖出万千寒影,蓦闪于虚空之中。
此时的维阳,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穿透虚空,关注着周身哪怕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他左手执弓,右手拉弦,弦如满月,但弦上却无箭。
没有箭矢的弓,就像是一只没有牙齿的大虫,它的锋芒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就连扶沧海也看不出这无箭之弓的威力何在。
但扶沧海却懂得母弓子箭能够扬名江湖数十载,绝非浪得虚名。
就在扶沧海微微一怔之间,只听“嗤……”地一声,一道银芒突然电射而出,绕向了自己悬于半空的枪锋。
扶沧海方有警觉,只觉手中一沉,长枪之上似被一种物体缠绕,一股电流般窜过的麻木令扶沧海的长枪几欲脱手。
他心中大骇之下,又退一步,才发现在自己的长枪上多出了一根银丝,分明是维阳那弓上的弦丝。
他这才明白,维阳的铁胎弓竟然以弦为鞭,可以当成长鞭使用。那弦丝震颤游走,“咝咝……”作响,犹如毒蛇的长信,所到之处,温度陡降。
扶沧海的眼芒紧紧锁定住弦丝的尖端,眼见它就要刺向自己咽喉的刹那,他冷笑一声,双指捏向弦丝奔来的方向。
“嗖……”弦丝陡然回缩。
“闪——”就在这时,维阳暴喝一声,犹如平地响起一记炸雷。
“闪”的意思,就是撤、逃、跑。用“闪”这个字眼,是为了形象地表达这撤退的速度。
维阳说这个字的意思,就是像闪电一样展开逃亡,欧元自然心领神会。
所以话音一落,两人分头行动。维阳的身形向上,而欧元却直奔那老农所坐的窗口而去。
他们都有着丰富的阅历与经验,深知这是自己两人逃命的惟一机会,是以一旦行动,已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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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到陈爷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樊哙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与纪空手、龙赓坐在南郑最有名的“五芳斋”中。
“五芳斋”是城中有名的风月之地,此时华灯初上,热闹更胜平时,车水马龙,莺歌燕语,让人忘记这是战火连天的乱世。
他们三人所坐之处是五芳斋中最高档的雅间,檀香暗送,倍添清雅,墙上挂有书画题字,皆有出处,尽是名家手笔。管弦丝竹之声自一道屏风之后隐隐传来,既不干扰他们的说话,又能烘托出一种温馨浪漫的氛围,显示出这些乐者的素质之高,无愧于勾栏中的翘楚。
纪空手沉浸于一曲箫音之中,偶然听到樊哙说话,心中暗暗一惊。不过,他很快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乱,淡淡一笑道:“看到本人,使樊将军想起谁来?”
樊哙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但目光却如锋刃般紧盯住纪空手的眉间,半晌才道:“一个故人,也是一个朋友。”
“能成为樊将军朋友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人,倒要请教。”纪空手迎着樊哙的目光而视,丝毫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