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他怎么能克制我的百无一忌?”赵高有些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任何人遇上他现在的处境,只怕都会变得疯狂。
纪空手微微一笑,只是望向赵高的身后。
“我就是大秦三世皇帝子婴。”赵高身后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高浑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而道:“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般精妙绝伦的武功?!”
“不可能并不表示绝对没有!”子婴的话很冷,犹如席卷雪山的北风,寒至彻骨:“百无一忌,终究有忌,在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东西,你的神功虽然已到了武道的极致,但一物降一物,百无一忌的克星,就是龙御斩!”
“龙御斩?这岂不是始皇当年的盖世神功?!”赵高猛地一个机伶道。
“始皇文治武功冠绝天下,一个斗吕相、灭六国、一统天下的创世君王,他的功力又怎会太弱?何况这龙御斩乃是我大秦立国之时便延续下来的,历经十数位君王的修补创新,已成为我大秦王室的不传之秘,若非如此,那胡亥又怎敢与你在登高厅上决一死战?如果不是他毒发身亡,只怕胜负殊为难料。”子婴冷笑一声道,他的人虽在说话,但他的杀气已紧紧地附随在赵高的身上,根本不容赵高有任何摆脱的机会。
“你说的不错,龙御斩的确是我百无一忌神功的克星。”赵高轻叹一声道:“但是正如你所说的,这个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东西,如果说你真的能让我受制于你,那么我必须告诉你,你错了!”
“本王也想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可是不知为什么,本王还真不相信。如果说你的百无一忌不被龙御斩克制,你又岂会让纪空手逃生于你的掌下?”子婴的脸上似有不屑之意,好像认为赵高的所言只是无稽之谈。
“我的确很恨纪空手,因为假如没有他,张盈不会死,格里也不会死,我入世阁绝对不会在一夜之间尽失精英,大伤元气,我也可以得到登龙图,从而让这个天下改为赵姓。”赵高的目光中喷出一股如火焰般的恨意,死死地盯在纪空手的脸上道:“我之所以在那一刻放过他,是因为我还不想与他同归于尽,但是此时此刻,我却改变了主意。”
“这种改变只怕太迟了一些吧?”纪空手的刀锋虽在八尺之外,却已遥指赵高的眉心,他不想再放过任何的机会,当这次谈话结束,他的刀锋将随时攻出最致命的一击。
“不迟,一点都不迟。”赵高一反常态,突然笑了:“百无一忌何以叫百无一忌,当它真正发出它最大威力的时候,没有任何武功可以成为它的克星,就是龙御斩也不例外!只是那样做,实是太残酷了。”
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脸型扭曲得不似人形,闪烁不定的目光已无法深沉下去,变得狂躁不安。纪空手微微一惊之下,陡然明白赵高何以会有如此的变化。
赵高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反常,是因为五音先生的箫音。箫音一出,丝毫不断,一直在对赵高的心神进行着扰袭,赵高初时不觉其害,等到子婴出现,他为了对付龙御斩,必须全神贯注。这样一来,就给了箫音趁虚而入的机会,使得赵高的心脉受损,心智陡变,自然行止大异常人。
一个心智反常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比常人更显得可怕,因为你根本无法预料到他会作出怎样疯狂的举止,尤其是像赵高这样的高手,一旦疯狂起来,其后果谁也不能预料。
纪空手与子婴对望一眼,同时退了一步。
这是初冬的季节,清风已寒,花叶凋零,霜重雾冷,月色凄寒。此时此刻,古亭之间已是笼罩着无限的肃杀。
“哈哈哈……”赵高在至静至寂之时蓦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惊起夜宿林间的飞鸟,同时震颤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无形的杀气陡然间开始涌动飞窜,然后带动起赵高的衣袂飘舞,他的人由慢至快,如一个陀螺般在原地作不规则的旋转。
如此反常的举动令纪空手与子婴惊诧莫名,根本无法揣度赵高此举的动机。但就在这时,两人的耳鼓嗡合一动,听到一个细若蚊鸣的声音道:“赵高此举,意欲摆脱龙御斩对他的限制,只有在他尚未转至极速时出手,方可制服于他,否则百无一忌就真是百无一忌了。”
声音来自于人在地底之下的五音先生,他虽然无法亲见地面上的情景,却能用感官来测算气流的动向,虽未亲见,胜似亲见,所以对赵高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然。
赵高的身体一动,五音先生微一沉吟,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赵高的百无一忌的确受制于龙御斩,但正如赵高所言,这只是相对的,没有绝对。当一个人旋转至极速之时,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向心力,这股力量完全可以让他摆脱外力对他的制约。
这是赵高打的如意算盘,但五音先生并不知道这只是赵高疯狂之下作出的无奈之举,赵高曾说这很残酷,莫非他已十分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人在飞速的旋动,带动起身边无数股气流,形成了一个近乎于螺旋状的漩涡,一点一点地向外作无序的延伸,漩涡中产生出强大的吸力,吸纳着沙石落叶在漩涡中翻涌飞窜。如此惊人的一幕,足可让任何观者感到不可思议。
更可怕的是这漩涡之中酝酿而出的浓重杀机。杀机如酒,越酿越烈,纪空手与子婴再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同时出手。
两大高手不遗余力地形成夹击之势,刀锋中的气流与子婴手上爆发而出的劲力犹如两堵活动的铜墙,以电闪之势向赵高挤压而去。
“嘭……”让人诧异的是,没有轰响,没有爆炸,两道劲力仿佛撞上了一个弹性十足的皮球,不仅没有发生剧烈的碰撞,反而一弹而开,两人同时又退一步。
纪空手放眼望去,脸色骤变,只见赵高的转速在一撞之下不仅不减,反而加剧,更骇然的是,他的身体在强力挤压下,骤然增大了数倍体积,仿如一个巨大的皮球,衣衫之下的肌肤气流暴窜,鼓涨欲裂……
纪空手从来没有看到过比眼前的场景更恐怖的东西,也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身体能发生这般惊人的变化,他仿如是在做一个梦,一个恶梦,不知眼前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抑或只是自己眼中的幻觉。
但如火焰般高涨的杀气让纪空手清醒地认识到现实的残酷,百无一忌,只有当一个人放下生死,放下荣辱,他才最终可以做到百无一忌,就像赵高现在这样。
纪空手暴喝一声,手臂一振,浑身的劲力蓦然从掌中爆发,便见离别刀幻化成万千刀影,以沛然不可御之的气势强行挤入赵高布下的漩涡气场。
天地在刹那间静寂下来!
这只是纪空手的感觉,他在出手的这一刹那,心如天上悬挂的那一轮明月,宁静而悠远,深邃而惬意,仿佛不沾一尘,不染一色,只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去感悟这天地间的一切,无论是旋转的气流,还是锃亮的刀锋,在相对中完成了统一的和谐。
刀快如电,又似一寸一寸地在虚空延伸,快与慢其实也只是一种相对的速度,心中无快,自然会慢,心中有快,由慢变快,快慢之间,已经透出了刀道的一种境界,禅定的境界。
在这一刻,纪空手似乎悟到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有悟到,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维已是一片空白,在这空白的背后,依然是那一轮高悬空中的明月。
难道说武道在乎一心,而心不沾一尘,才是武道的至高境界?
也许是,也许不是,对纪空手来说,是与不是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随缘。
子婴目睹着纪空手这一瞬间的变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此之前,他虽然对纪空手的武功十分欣赏,但却知道以其此刻的功力尚不足以与赵高一拼,可是到了现在,纪空手的这一刀劈出,几乎涵括了武学的真正定义,难道说纪空手藏拙,还是他在瞬息之间另有感悟?
子婴心中的讶异不小,但他的身形并未停顿,就在刀劈出的同时,他的掌力也再次催迫而出,两人之间的默契几达天衣无缝的境界。
与此同时,赵高也在高速旋转中暴喝一声,硬生生地将身形定住,双掌呈半圆弧张开,朝两边一分。
这个动作并不怪异,但正是百无一忌神功最后一式——“天地无忌”的起手式!
枝碎、石飞、草折、风裂……古亭在顷刻间灰飞烟灭,虚空在刹那间变得喧嚣杂乱。以赵高的立身之处为中心,仿如惊涛骇浪般的劲气如泻而出,疾卷八方,犹如风暴在凄号,又似洪流在咆哮,每一寸空间都充盈着无匹的劲道,似欲撕毁这方圆十丈内所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