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哭笑不得:“嫂子是我...是江雪明。”
电话另一头的大姐姐搔头声非常响:“那不就是陈坤嘛!比我老公帅一丢丢的那个小弟,新年好呀!有没有带东西呀?我在一楼翻了半天,他妈的地毯下边都没有!我找到杂物间,什么都没有啊!你两手空空也有脸进我家门...”
嘟——
叶北顺手就挂了电话,笑嘻嘻的说。
“别介意哈。我老婆就这个脾气...”
雪明低着头不敢讲话,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昨天夜里来的匆忙,本来想去水果市场。”
苏星辰把手机要了回来,与雪明说:“今天带也一样。”
紧接着,三人开始说起正事。
叶北一手开车,一手举起手机,展示着通讯记录。
“今天是元宵节,火车站那边有个大叔在找人,想问问这地界最厉害最有本事的地头蛇是谁,司机师傅和城管就把我的电话报过去了。”
苏星辰:“是什么事情?”
叶北:“他丢了孩子。”
谈到这句,雪明突然激动起来。
“大哥!能找到吗?”
叶北耸肩:“我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大清早的创富广场那边的物业就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我还准备交个作业,老师拿着教鞭催呢!刚脱完衣服人就...”
苏星辰:“咳咳...我不想听你的私生活。”
叶北笑哈哈的:“抱歉啊。说正经的,”
雪明当着复读机:“能找到吗?!”
在等红灯的这段时间里——
——叶北与星辰齐齐看向后座的小伙子。
两人的眼神非常默契,似乎不用说什么都能明白他们的意思。
穷奇夹在中间,坐在置物格盖子上,回头瞥了雪明一眼。
“不管找不找得到,尽力去做吧。”
雪明惊讶的看着这头恶兽。
穷奇撇撇嘴,满脸不情愿的说:“能活在父母身边,是大部分胎生动物的福分,人类特殊的繁殖方式让幼儿还来不及长大,就匆匆忙忙出生了——从幼年到成年,这种家庭关系创造了智人文明的全部历史。我认为这是至真至美的事。”
往火车站的路上,叶北与雪明简单说了说这突如其来的委托。
有个经常在衡阴火车站出没,但是奔波四地的老父亲,在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孩子。
衡阴是交通铁路网四横四纵的重要枢纽,在更早的时候,扫黑除恶的收网地也在这里,因为许多罪犯在此处转车,或接头交易。
这座城市久居不下的犯罪率,也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这种交通环境。
这位阿叔年事已高,今年有五十九岁,在外奔波寻找孩子已经有十八年。
主要的交通工具是公交大巴与顺风车,偶尔会在山区骑行,或是为人修理柴油拖拉机,在三包售后站接散单,将修好的拖拉机送去山区农郊的客户家里,顺路往下个地点前进。
阿叔经常会回到衡阴市,这里的铁道系统能直达全国各地,非常方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寻找孩子的重要驿站。
直到今年的正月十五,这位失去孩子的老父亲再次寻求民警和市民的帮助,人们将叶北的联络方式送了过去。
雪明:“大哥,你平时也管这些事吗?”
叶北不经意的答道:“有这个能力,就得试着去做一做。我帮助了很多很多人,也认识很多很多人,就像是你,要是哪天哪家熊孩子冲进高达玩具店大展身手,一不小心父母要赔个几万块,又没那个能力,我可能会托你来修。”
“有时间的话,我一定来。”雪明点点头,又立刻问:“是修理玩具,还是修理孩子?”
叶北:“你修玩具。”
苏星辰:“他修孩子。”
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从平阳县城区高速路到衡阴火车站。
三人一猫进了创富酒店的传达室,就看见一个精神奕奕的阿叔坐在廊道抽烟。
叶北立刻迎了上去:“叔叔!是你找我吗?”
阿叔紧接着就站起身,从衣服里掏烟的动作流畅自然,像是做过无数遍无数遍了。
一盒黄鹤楼是崭新的包装,一盒软白沙是皱巴巴的。
阿叔没有讲话,就等着贵人接烟。
叶北想了想,从白沙的烟盒里挑了一根。
“谢谢啊!”
苏星辰毫不介意,把黄鹤楼拿走,顺手塞了五十块钱。
“刚好我想去买,托您老跑了趟腿,谢谢啊!”
阿叔愣了一会,突然眼泪就流下来,才明白这两个人,真的像城管与司机师傅说的那样,是人间难见的大好人。
他与雪明递烟,雪明摇了摇头。
“我不抽的。叔,你经常在外面跑,也别抽了,找孩子要紧,别让儿女看见你病恹恹的样子。”
阿叔用力的点点头,就见到他风吹日晒的发黄皮肤下,油泥与灰尘篆刻出来的老人斑。
他的眼睛很明亮,眉头总是紧紧皱着,肩膀非常宽,像是一直在扛着重物旅行,他的夹克很新,里衣很旧。如铁铸一样站着,站得笔直。
裤子厚实且防水,大靴子的底胶已经加了好几层,不知道走过多少路。
长椅旁边留着一个大背包,里边有干净的被褥和脏兮兮的睡袋,有刚刚从广告店里换新的寻子横幅,有两个拼多多淘来的自拍杆支架,来支撑这些红底白字。
有一个特别贵的扩音喇叭,有一个特别便宜的旧饭盒。
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却拥有很少很少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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