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身受“重伤”的正浩道君躺在床上喝药。
为了躲避谢此恒的切磋邀请,他真是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堂堂一位仙人,居然学凡人的样卧床喝起汤药,连装也不会,徒惹人发笑。
但他这么做也有好处,由于怂得非常从心,谢此恒再没来找他麻烦。
见状,抚阳子一边往药罐里多加了几块黄连,一边笑着问事:“正浩啊,你说你惹他作甚?都知道剑修难缠,偏你还惹他。”
“对了,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他?”
惹他?
他哪敢啊!
正浩道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猜到谢此恒找他麻烦的原因了,可问题是他敢说吗?抚阳子是厉蕴丹的丹道师父,他要是说“我把《风月之术》交给道生了”,这厮铁定想毒死他了。
万一抚阳子说秃噜了嘴,道生的师父们定会将他抽筋扒皮。他只是一介小小的炼器师,哪经得起刀修剑修体修法修的联合暴打,会死人的。
正浩道君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兴许是道生……做出的机器人踩了他的剑吧?”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抚阳子没有起疑。毕竟厉蕴丹的造物闯过的祸不止一次,他都习惯了。
所谓徒弟犯错,师父买单,正浩被揍实属寻常。
抚阳子叹了声,顿时对正浩充满同情,他心生怜悯到往黄连汤里加了不少麦芽糖。这凡间之物虽有浊气,但无害,拿来整人还是不错的。他亲手舀了碗,道:“做戏也该做全套,你……”
当此时,洞府外落下荀静婉的身影。
“是我!”荀静婉道,“道生造的那些‘机器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活人!眼下人在仙宫大殿,只是他浑身魔气萦绕,道生不让我们靠近。”
抚阳子快步而出:“送我过去!我炼制了几枚‘荡魔丹’!”
“就是来找你的!”荀静婉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肩,一把将他提上本命刀。二人朝大殿飞去,正浩道君也顾不上装病了,立刻尾随。
同一时间,仙宫大殿。机器人分列两排,放下的救生担架上躺着一位饱受魔气侵蚀的仙君。他长发散乱,衣衫褴褛,金冠碎裂,只剩几个碎片挂在头发上。
趁着尚有理智,他再三警告厉蕴丹别靠近,可在发现她靠近后魔气竟然溃散,不禁瞪大了眼,几乎难以遏制地哽咽出声。
“不沾魔气,是‘心满’之人!”他眼角淌下泪水,抓住了她仙裙的下摆,“救、救他们!他们藏身在‘缚仙窟’和‘囚魔洞’,已、已经快……撑不住了!”
血色逐渐漫上他的眼,厉蕴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柔和的白光亮起,仙人的情况逐渐稳定:“这两个地方在哪儿?”
“清静山。”
简单的一问一答中,厉蕴丹知道了不少消息。这位仙人名叫“许昭河”,道号“丰昊”,是个活了两万岁的仙君,擅长术法。
在他断断续续的口述中,厉蕴丹得知心魔一事是突然爆发的,且事前毫无征兆。仙界的仙人不是没想过排查源头,可即使用上了回溯用的“宿天镜”,也查不出端倪。
他告诉她,人心皆有漏洞,仙人也不例外。
因为没有人的一生能一帆风顺,有些看似风光的神仙没准有不堪回首的过去,有些放荡不羁的仙人或许曾经懦弱胆小……成仙之前的每一场重大蜕变,往往都隐含着那名仙人苦痛的过往。它们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或放下,但指不定又会在哪天“复活”,成为心魔的养料。
所以,仙人无法规避心魔,除非是“心满”之人。
厉蕴丹:“前辈,何为‘心满’之人?”
闻言,丰昊苦笑出声:“即了却遗憾、再无疏漏者。不少仙人分神下界,为的就是做到这一点……”
简言之,仙人与心魔的斗争其实从未停歇过。
为达到心满之境,为了不给心魔可趁之机,他们会分神下界轮回,一次又一次重修。
每一次,他们都会忘却记忆重新来过。一遍遍过以前那道过不去的坎,直到完全度过为止。否则,这道坎就不会结束,心魔会在之中衍生,他们迟早会栽在里面。
譬如一位仙人的心结是曾经被人抛弃过,那么他分神下界投生,无论生在何处、美丑与否,待时间到了,他会再度面临“被抛弃”的境况。
要是熬得过去、大彻大悟,分神回归天界,他便彻底堵上了这条心结;若是熬不过去、大悲大痛,分神再轮回仍会处于同样的境地,直到过关为止。
在此过程中,心魔一直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会给它可趁之机。不少仙人陨落于分神轮回的大劫中,这在仙界只是寻常。
丰昊:“心满之人,心魔不侵,甚至会畏惧你的心满。”
他不知道她怎么达到的心满之境,但眼下,独她一人可以将剩余的仙人救出,再重整仙界的战力。
“我们不惧与天魔相抗,不畏与魔物厮杀,唯一的弱点便是心魔。”丰昊道,“它是生生不息的……不从一个仙人的根源上杜绝它,它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