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击枣木是一种五行具备的辟邪珍品。
枣木本性属木,又长于土中汲水而生,枝干天然带着尖锐的刺,可谓一成形就拥有了木土水金的特质。若遭雷击,相当于枣木受火淬炼,由此便具有了火属性。而五行齐备、气运相生,就构成了雷击枣木定惊安神、祓除邪煞的稳定特性。
枣木天生带刺,故而做成针刺状更能发挥它的阳性力量。当七根枣木针被钉进清河的脊椎,阴煞之气就无法在他体内肆意流窜。
张清无道:“僵尸僵尸,僵化之尸,想要让人停止尸变,首先得保证他的身体不僵。脊骨贯通上下,百会链接天地,膻中命门要害,这三处好比兵家重地,只要能守住、能成活,他就死不了。剩下的就看命了,看枣木针能吐多少尸毒出来。”
厉蕴丹:“捉毒蛇又是何用?”
“以毒攻毒,没法之法。”张清无道,“清河扛到今日,体内早就没什么真炁了,尸毒全在血液中流动。只要血在流,尸毒就无法全解,还不如用蛇毒封住流动的血,再一点点除尽尸毒。蛇毒会让他进入龟息,而枣木针插在膻中穴,是为了防止蛇毒攻心。”
“若是这么做也阻止不了他变成僵尸,那么……”
张清无深吸一口气:“你就拔掉他膻中穴的枣木针,他会因蛇毒毙命。至少,死的时候还是个人。”
成功如何,失败如何,他早就想好了。
胥望东送来浴桶,里头盛着雪白的糯米水。他三两下将清河扒得就剩条亵裤,再把他扛起来放进浴桶里,倒进一大堆朱砂粉。没多久,白色的糯米水变成了红色,这红色还渗透进清河的伤口,吞吐出细细的黑毒。
办完事,胥望东说道:“我不理解,朱砂不是有毒的吗?混了水掺进他的伤口,他真不会被毒死么?”
张清无:“修过的和没修过的人不一样,朱砂对道士有益,不少道士的早课还包含‘吸朱砂’这一项。”
“吸朱砂?这能怎么吸啊?”
“你不必打听,左右你也不学这个。”
“……”
枣木针扎进清河的后背,其运作的方式像极了拔火罐。朱砂炙烤尸毒,糯米水强力吸附,就见尸毒一点点在枣木针上凝聚,又混着血珠滴落在水里,再被朱砂化去。
半日后,第一桶糯米水已通体变黑,胥望东又换上第二桶,张清无则让厉蕴丹挑个阳火之地处理掉黑水。
厉蕴丹便挑了村人处理灶房炭火的地,将黑水倾倒。末了,提着一袋子毒蛇的付紫莹进入草房,袋子一开,她从中取出三条手臂粗的毒蛇,把它们放进浴桶。
糯米水属阴,温度尚高,三条毒蛇泡得很是舒服。兼之嗅到了清河身上的血气,几乎是立刻盘缠到他身上,张嘴就咬了他的伤口。
胥望东吓得一哆嗦,胳膊上起了层鸡皮:“卧槽可怕!”
张清无道:“阿莹,带足银子去一趟最近的镖局,托他们送信回茅山。不论他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快速把信送出去!”
说着,他在一张四脚不平的放桌上铺开纸笔,把清河话中的重点全部写下:“西边大墓开启,有僵王出世,所去师父与师兄惨遭毒手,仅剩清河一人生还。僵王恐为不化骨,走脱不知几日,且师长尸骨未收,或许也成僵尸。望师长明晓利害,联络众山道友速速应战。”
将信纸与驱厄符折叠进锦囊,付紫莹接过,问了村人小城的方向,立刻施展梯云纵飞走。她明明刚遭遇过袭击,差点重伤没命,可等再次上路独行,她依然勇往无前。
或许之于茅山弟子而言,一生中所遇的苦厄困惑都是修行的一种,而他们的心不会因灾难到来而动摇半分。
张清无:“再泡两个时辰,把桶里的毒蛇捉出来炖给他吃。这些毒蛇喝饱了糯米水,可以清理他体内的尸毒。云丹,你且去周遭看看有无僵尸的踪迹,我心里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厉蕴丹点头离去,于是室内只剩下了胥望东和张清无。
胥望东看看桶里的毒蛇,再看看“弱不禁风”的张清无,脸色顿时变了变,问道:“额,待会儿处理蛇的不会是我吧?”
张清无:“难道还能是我?”
胥望东:“……我怕蛇。”
“我更怕。”张清无理不直气也壮,“所以你来。”
“……”
酉时,巡完一座山的厉蕴丹复归村落,告诉张清无周遭并无异常。张清无点点头,又伸出手指指向里屋,两眼颇为无神。
一开始,厉蕴丹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谁知掀开帘子进去才发现胥望东也躺了板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
“大佬,我被蛇咬了!”胥望东嚎啕大哭,举起裹着白布敷着药的手,“他们还笑!气得我多吃了一碗蛇羹!”
“对了大佬,你吃蛇羹吗?锅里还有。”
厉蕴丹:……谢谢,不用了。
她总觉得咬过胥望东的蛇没准会被传染什么“遗忘魔咒”的大病,她喝了总归不好。
叮嘱胥望东好好养伤,有事就喊,厉蕴丹出去检查了一遍清河的情况,与张清无说明一番就登上树守夜去了。
酉时一过,天便黑得很快,没多久再不见光。茅屋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伴着农人传来的浅浅鼾声,村落陷入了一片沉寂。
厉蕴丹抱着桃木剑坐在树上,脑海中一遍遍过着《至情剑诀》的招式。从慢放到快放,从练有形到练无形,她在脑内演练着剑招的简繁,抓着剑的手指轻动,似乎想下树练一练。
但她还是遏制住了这个念头,毕竟她是个正统的修士,若是剑随心动一时兴起,没准会控制不了真炁涌动,从而引发巨大的动静。
姑且作罢,好好守……
“嗷呜!呜——”
蓦地,几里之外的地传来了狼嚎。这嚎叫悠长且凄厉,声音拉长后竟有点像鬼啸。它久久回荡在黑夜中,泛着一种发现食物的兴奋感。
“呜!呜呜!”不多时,仿佛更多的野狼在应和首领,嚎叫声渐渐多了起来。它们此起彼伏、交相回应,之后又归于平静,好似去别处狩猎了。
骚动虽短,但还是惊动了浅眠的人。茅屋内有人点亮烛火,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带出一丝不安的惶恐。
“刚才从林子里传来的声音是狼嚎吗?我们这一带怎么会有狼?”
“深山老林里的事谁知道呢?没准正好赶上它们下崽搬地方呢?诶,快把灯熄了,省得给狼知道这里有人,要是进村来叼走鸡鸭牛羊,我们跟谁哭去?”
烛光熄灭了,茅屋再度恢复了平静。只是森林中变得有些不太平,不是忽然惊起一群鸟,就是慌不择路地走脱一窝兔。
厉蕴丹睁开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一个方向,那是村口延伸出去的位置。
修士的六感从来灵敏,由于长期与炁打交道,她对天地间的能量流动很是熟悉。村落是平静祥和的,它的“炁”往往充斥着烟火和人味;森林是安谧宏伟的,它的“炁”往往充满了生机和净化……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事物,总会有其独特的“炁”在挥发,这是它们独有的磁场。可就在刚刚,她察觉到森林中的煞气突然变多了,连吹来的风都透着阴司的寒意,冷得好像走夜路撞上了黑白无常。
察觉不妥,厉蕴丹就冲森林张开了神识。当此时,茅屋的门突然被张清无推开,只见他捧着八卦盘一脸凝重,而八卦盘上的太极图已经张开,露出里头旋转不息的寻尸针。
“云丹!”
厉蕴丹:“我在这。”
“是僵尸,从四面八方来!”张清无道,“它们应该是来寻清河的,他白日里叫过几声,定是把它们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