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坟谷,初落之处。草木阴郁,骷髅踏足。
八匹黑马落地,血仆隐没无踪。公爵搂着他的夫人从车上下来,也不管林间的枯枝败叶、腐烂泥土,径自踏了上去。
一瞬黑气缭绕,陡然铺成大毯。在黑气的侵蚀下,植物凋敝、动物衰亡,它如黑水般淹没周遭,徒留一块寒碜的墓地在中间。
公爵本是带笑的,可在察觉墓碑被人动过之后,蓦地阴沉了脸。
有人来过这里!
是谁?
他曾对利奥波德一族的墓地下过诅咒,除非是比他更尊贵、更正统的公爵来到此地,否则任何靠近这里的人都将凄惨死去。
自诅咒下定开始,一切都在按照他说的形式进行。这么多年过去了,诅咒从未失手。树林内白骨遍地,使坟冢变成禁忌中的禁忌。
然而……
“我亲爱的爱弥纱。”公爵转过头,与他的爱人额头相抵,“你来过这片墓地吗?”他浅吻她的唇角,“你知道的,我的诅咒永远不会针对你。”
爱弥纱拥抱他:“我的公爵,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怎么会独自来到墓地呢?这儿的泥只会脏了我的裙摆和水晶鞋。”
公爵轻笑,又阴沉沉地看向“复原”的墓碑。他注视着贝内尔·利奥波德的名字,深沉的旧恨漫上他的心口,仿佛心脏处插了一把银剑,生疼。
“手下败将。”他讽刺道,“诛灭恶魔的一族最终被恶魔诛灭,多么可笑。”
但凡利奥波德一族肯安分地当个伯爵,世代继承爵位、本分守己,都不会沦落到灭族的地步。可他们非要与世道作对,不仅收容女巫、帮扶她们的后嗣,还以“灭魔”为贵族血统的己任,一直与恶魔抗争。
仿佛世间的真善美、伟光正都汇聚在他们身上,令人看得生厌。
他杀了他们,并掠夺了他们的一切。
“我的公爵,你在不开心吗?”爱弥纱抚上他的脸,幽幽一叹,“不过是一块拼凑起来的墓碑而已,要是惹你不开心了,那就让它消失吧。”
说着,她看也不看墓碑,只伸出手轻轻一抚。就见墓碑寸寸皲裂,很快化作一堆齑粉零落在腐土中。
公爵笑了:“我亲爱的、深爱的爱弥纱,你总是能让我高兴起来。”
爱弥纱闭上眼抱紧他:“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啊……”
所谓的夜行散步似乎只是出来“扫墓”,扫墓完毕即刻返程,真是片刻也不逗留。八匹骷髅黑马再次飞天,扎进月光与星辉的海,只是环绕着马车的黑气太过浓重,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
夜间飞行总是惬意,毕竟黑夜是魔物的天下。
可偏偏今时不同以往,竟然不止一只恶魔仓皇飞走,仿佛身后追着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
“跑!快跑!她来了,她来了啊——”
血仆正要斥一句“无礼的贱种”,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下一幕吓得说不出话。只见一道流光从身后袭来,当场贯穿了恶魔的胸膛。它惨叫一声从高空跌落,在下坠的过程中一点点化作灰。
却见那道流光不但没跟着落下,反倒穿过恶魔的胸口飞了出来。它在空中绕过一个弧,忽地加速飞行,精准无误地飞回主人手里。
厉蕴丹握住了昆吾太和剑!
虽说这是剑修的东西,但对她来说相当好使。神剑有灵、自动认主,既能投掷出去,还能自行回来,都不需要她用天蛛冰丝去拴,简直是居家旅行、杀魔越货的必备精品。
就像现在,她靠投掷神剑已射杀十七八只恶魔,而下一个目标——
厉蕴丹一剑掼向马车,就见那血仆被神剑强大的杀气笼罩,竟是动弹不得。到底是正道神剑,对恶魔总有这样那样的克制力,血仆的心脏被剑气搅碎,当场殒命。
天马嘶鸣一声,像是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它前蹄一扬,羽翼带动身体朝马车滑行,俯冲之势又快又狠。就在厉蕴丹拔出横刀攻向车厢时,四散的黑气忽然凝聚,汇成一面闪烁着黑色六芒星的大盾。
横刀狠狠劈在盾上,擦出金色的火花。伴随着“咚”一声沉闷的巨响,大盾四分五裂,厉蕴丹也被气浪掀飞出去。
头一回空战,她的经验委实不足,平衡感也不好,一下子就被冲出十几米远。天马立刻振翅掉头,接住厉蕴丹。却不想公爵已打开车门,提起一把漆黑长剑劈断了其中四匹骷髅黑马的缰绳。
接着,他们从一体分成两半,四匹黑马载着公爵夫人离开战区,而公爵的身后张开漆黑的羽翼,额头冒出恶魔的双角,连双手也化作了爪子。他早已习惯空战,当下便朝弦月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召唤来源源不断的恶魔!
“猎魔人?”公爵注视着厉蕴丹,又自我判断道,“不,猎魔人没有这种实力。”
又看向一身圣洁的天马:“神圣物种?”
难以置信,早就灭绝在这片大陆上的神圣物种竟还有遗留。并且,它的血闻上去很纯粹,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稀释过。这怎么可能?从神圣物种消失至今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千年,哪怕是亲族之间的繁衍,都不可能保持如此纯粹的血脉。
它更像是一代种或二代种,譬如恶魔中的纯血,珍稀又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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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你是女巫之后。”他笃定道,“只有她们有机会接触到神圣物种,当然,也只有她们才能召唤出强大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