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停电的一瞬间,光线由明转暗。人眼往往跟不上环境骤变的节奏,会在短时间内看不清任何东西,需要缓上一会儿,才能在黑暗中看见事物的轮廓。
这事要是搁在往常,人们最多惊呼几声就完事儿了。接下来想抱怨的抱怨,要投诉的投诉,该抢修的抢修,一切又会走上正规,实属寻常。
可这事发生在笼屋,事发时活人堆里混进了一只鬼,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灯黑的刹那,室内爆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活人多数怕鬼,没错,造化者也不例外。任是他们经历过几个试炼场、强化过身体、拥有了能力,但本质上仍是个人,面对鬼怪时会表现出最原始的恐惧。
就像现在,他们完全忘记了“造化者”这个身份,当真是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争着抢着往唯一的出口跑,眼看就要冲撞到厉蕴丹——
她冷声怒喝:“大胆!”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她言语中的杀意和煞气凝结成刀,牢牢地把一众造化者的脚钉死在原地,再不敢上前半步。
厉蕴丹睨了崔沐心一眼:“愣着干什么,点烛火。”
“啊?啊!哦哦哦……”
崔沐心赶忙拿出热量蜡烛,供起微弱的3瓦亮度。虽说这光源有点哆嗦,照明力度也不够,但在大环境下聊胜于无。
厉蕴丹看向造化者们:“让开。”
他们下意识地让出一条道供她进入室内。
堪堪回神的造化者们:……
无论他们承认与否,厉蕴丹身上确实有一种与他们截然不同的气质。
那是由封建皇权蕴养出的尊贵和冷傲,由江湖游历寻找到的自我和认同,由沙场点兵磨砺出的威严与锋芒——它们构筑成了独属于厉蕴丹的气场,让人忍不住服从她的每一个命令。
“她、她要干什么?”有人问道。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把鬼揪出来进行物理超度啊。
于是,一众造化者眼睁睁地看着厉蕴丹无所畏惧地绕过沙发,依次打开柜门、小冰箱、盥洗室、床底,遍寻无果后将目标锁定在窗帘和角落,一处接一处地挥出掌,像是在拍空气。
可在她的巴掌拍到东南角时,状似正常的空间突然一阵扭曲,“吐”出一只肠穿肚烂的鬼物。
他们当即吓得大叫,唯独厉蕴丹浑然不怕,她像对付床下鬼似的揪住它一通暴打,从东南角打到西北角,又撵着它从卧室滚进卫生间,伴随着门板“咚”一声关上,马桶里传出恶鬼凄厉的惨叫,然后是一阵冲水声……
厉蕴丹打开门出来,平静道:“没事了。”
落在造化者眼里,只觉得她满脸写着无敌,还顶着个世界称号叫天下第一。
膝盖有点软,他们好想给她跪下:“大、大佬!”
厉蕴丹态度冷淡:“别套近乎,把账结了。”拿出手机,要求当面转账。
“……”
崔沐心麻溜地付款,瞅了眼鸦雀无声的小队,赶紧代表众队友问道:“大佬,要是哪天我们没钱了,你还会出手救我们吗?”
她的金运卡只给了27万,其余队友一个比一个穷。算时间还剩一个多月,可按符箓三千、除灵六千的花法来,他们估计撑不了多久。
故而,她想碰碰运气,试探一下大佬有没有助人为乐的情结。奈何厉蕴丹不吃这一套,她的心肠冷似铁。
“不会。”
她把一切掰扯得明明白白:“画符除灵是我的事,赚钱买命是你们的事。我办的事是在救命,只收钱的做法已经让你们占了大便宜。要是你们连钱也给不出,那还留着这条命作甚?”
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躺赢?呵,门缝都没有。
这时,笼屋恢复了正常供电。待昏黄的灯光相继亮起,厉蕴丹准备离开去吃晚饭。
临走前,她再次强调:“遇鬼作祟随时叫我,随时。”
学着现代人的方式摆摆手,表示告辞。
【叮!成功击杀“食瘤鬼”1只,击杀“脓肠鬼”1只,完成难度等级为“庚”,共奖励300点。】
她消失在楼道拐角处,徒留造化者在原地沉默,好半天才找回脑子。
王铭灏喃喃道:“好厉害,出手几下子恶鬼就没了,不愧是专业的。”
“如果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我都想请她来当造化者的领头羊了。”周映炀苦笑,点了支烟,“回来时我打听过了,在三姑堂坐堂的都是正儿八经的茅山道士,她确实有本事灭鬼,难怪敢一个人住在笼屋。”
崔沐心:“现在重点不是这些,而是钱!钱!我们几个的金运卡加起来总值多少?有35万吗?够买符买命吗?够剩下一个月的伙食吗?”
四连问一出,众人顿时无言。
崔沐心叹大气:“没想到我们来试炼场还要考虑找工作赚钱的问题……我说,有什么法子能赚大钱吗?违法乱纪的那种算了,我不想跟试炼场的官方硬杠。”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名叫杨赋涌的男子道:“我强化过医术疗愈方面的技能,能充当个‘圣手’,可以帮快死的人吊命续命。要是给我一个快死的土豪,我帮他吊命,应该能赚到不少钱吧?”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上哪给你找土豪去?”他们连多明区本地的人脉圈子都没有。
“不,还有个方法。”周映炀吐出一口烟。
“什么法子啊?”
周映炀:“去找别的造化者合作。”
崔沐心:“你疯了吗?你不是一贯要求我们小心,别招来丧心病狂的造化者吗?现在主动找人合作,万一碰上个失心疯,铁定是我们先翘辫子。”
“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赚快钱的方式。”周映炀道,“联系他们,就说我们有渠道可以弄到符箓,也能请到驱鬼的大师,亲测有效,介绍费三万。”
再次强调:“不要奖励点,要金运卡里的钱,三万!明白了么?”
“他们会可惜奖励点,但不会可惜金运卡里唾手可得的钱。”周映炀眯起眼,“我们拿这个做交易,他们肯定不会信,这时候就把那位‘李小神仙’给的镇灵符倒卖给他们,一张收费九千。等生效了他们自然会找上门,短期内我们不用愁没钱花。”
“一张九千,干嘛不收多点儿?”有人问。
周映炀:“要是收多了,等他们知道李小神仙只卖三千一张,就是我们得罪人了。而只收九千、三万却给出了一条生路,他们非但不会怪我们,没准还会给点小费。”
对哦,给出一条生路只收九千、三万的,这不做大型慈善活动嘛!
众人一听有理,直觉周映炀被叫一声“周哥”属实应该,他肚子里有点墨水。
王铭灏果断问了:“周哥你厉害啊!一边赚造化者的钱养自己小队,一边给大佬拉客源赚她的好感,生意鬼才啊这是!”
“周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咋这么灵光!”
周映炀笑笑,碾灭了烟头:“我?做房地产中介的。”
他的眼神暗了暗,似有光熄灭:“我妈得了癌症,晚期了治不好,没几天可以活。我想救她,所以……”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并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工作可以再找,钱可以再赚,但亲妈只有一个。她才五十多岁,仅是年过半百,还没跟老姐妹们一起去广场跳舞、去外地旅游,甚至没享几年清福,怎么能走?
他说什么都要争一争她的生命,哪怕对手是死神。
几人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抬手拍拍周映炀的肩膀,以示安慰。没多久,他们决定明天就去找造化者合作,今晚早些歇息。
洗漱完后,王铭灏打了个哈欠道:“这几天睡觉感觉好冷,我要加一床被子。”
“冷吗?”
“很冷。”王铭灏揉着肩膀,“崔姐你忘了,有一晚我冻迷糊了,叫了你好几声,还是你给我盖的被子。”
崔沐心:……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你加了被子?
她的眼睛瞪圆了,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暗精灵帐篷。倒是忘记问了,暗精灵帐篷能住人不假,但是能阻止鬼怪出入吗?
“周哥,你的暗精灵帐篷安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