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祝姑将自家师兄留下的半箱子画符心得交给厉蕴丹,并告诉她好好承前辈的衣钵,绝不可以用茅山术做恶事。
“画符很有讲究。”
祝姑将三清的牌位放在桌案上,点着香火解释道“画符重在一个符字,而这符就相当于是号令,是沟通天地的媒介,也是打开神通的钥匙。你可以把符理解为天公、天道的语言,而凡人学习画符,实则是以符为介,向天借力。”
“借力”
“对。”祝姑道,“比如你想斩妖除魔,需请天雷符或召集天兵天将,以此借力。比如你流年不利、命犯太岁,需要请个太岁菩萨供着,也是借力。”
“因为借力的对象们都不是人间物,所以与祂们做交换的代价也不同。点燃蜡烛香火,意味请和捎信,青烟笔直上升,表示上达天听。”
“之后你要念咒,向谁借力就念什么咒。而一般画符都用朱砂墨,它至阳至刚,能克制一切阴煞。若是遇到急事画符不及,你就咬开中指,用指尖血画符,这与朱砂墨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万一碰上个大鬼,你还得往朱砂里混入公鸡血。运气差点儿撞红白煞,你还要再混个黑狗血”
茅山术太多太杂,祝姑一说起来就无法停下。再加上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总是想到一个点再做补充,几乎没个系统的章法。
好在厉蕴丹习惯了老夫子们的教导,对祝姑的教学方式并未感到不适。
她记下了每一个要点,自发自动地在脑子里分门别类,又翻开画符心得依次对照,在短短一上午便掌握了基础。
直到中午,坊间的邻居给三姑堂送来了午饭,许是知道祝姑收了个小徒弟,连带着她的那份午膳也给加上了,倒是沾了祝姑的光。
“祝姑收徒弟了收徒弟好哇。”戴蓝头巾的老奶奶笑得牙不见眼,“这样三姑堂就能在我们这旮旯开下去了,祝姑你这晚年也有个人照应,我们都能放心了。”
祝姑只是笑笑“这小徒弟留不住的,她迟早会去远地方。”
“小一辈不都这样吗是该出去看看的,只要记得回来就好。”
厉蕴丹安静用饭,两菜一汤并不丰盛,但分量十足,够她和祝姑吃了。待午膳用罢,老奶奶用菜篮子收走了空碗,笑呵呵地走出三姑堂。
见她走远,厉蕴丹才问道“三姑堂的饭食都是他们送的吗”
祝姑点头“她的大儿子晚归时撞鬼,碰巧被我师兄救了。这一家是知恩图报的主,说是救命大恩无法言谢,平时送个菜照顾我是应当的。”
谁知一送就是两年,风雨不断。偶尔还会来跟她说说话,给她做点生意,请几个文昌符太岁符走。托了这位老奶奶的福,三姑堂在外的口碑很好。
“但早饭和晚饭得自己解决。”祝姑道,“没有一日三餐都吃人家的道理。”
厉蕴丹点头“下午的课业是什么”
“运笔,画。”祝姑道,“你的脑子很活络,用毛笔也不显生涩,我看你刚才画的几条线墨色很均匀,看来可以跳过用毛笔的基础进行下一步了。只是你这狼毫质量不够纯粹,里面可能掺杂了别的动物的毛。”
厉蕴丹一顿“这也能看出来”
祝姑“毕竟符笔也有讲究,我看我师兄画符多年,难道还辨不出你的笔是好是坏”
厉蕴丹虚心求教“怎么说”
祝姑“符笔成符的强弱除了与符师的强弱有关,还与制成符笔的材料有关。”
“比如狼性通灵,所以我们画符多用狼毫笔。而白鹤是求道的象征,用鹤羽为笔也是常见。再就是老鹰的羽毛,野山狐狸的皮毛和羊毫。要是你胆子大、有本事,还可以去捋老虎的皮毛做笔,只是虎毛粗粝,其气刚烈,成符可难了。”
又是一通大补,重点是越来越多。等厉蕴丹真正能提起笔画符时,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祝姑恨不得当天教会她,她能理解她的焦灼。说到底,七月半是愈发近了。
是夜,笼屋,12楼。
聚拢的造化者走了两个,目前只剩六人。他们不敢去探13楼,怕自己也跟前两个一样死于非命;他们不敢去问原住民,唯恐遭到跟洛非楠相似的诅咒。
如此踟蹰不前、犹豫不决,故而七八日过去了,他们谁也没拿到奖励点,更没有接触到支线任务。
对这批经历不多的造化者来说,灵异副本就像一个偌大的盲区,在他们眼里等同于“无解”。
只知敌人是鬼,不知鬼何时会出现、以什么条件出现,越想越让人心力交瘁,令他们陷入了被动的余地。
周映炀“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明显是盯上我们造化者了。”
王铭灏心理阴影浓重“早知道就不来笼屋了”
“你以为外头能好过”周映炀嗤笑道,“去局子的时候你没看到吗有个团队去太平间偷尸体,结果遇到鬼打墙出不来了,当晚就耗死了两个队员,最后还跟我们在局子里见。”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范,他们倒还能出局子,那批人就惨了。
在太平间扯上两条人命,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得呆在那儿,要是不小心被套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更惨了
崔沐心“也是,至少我们还能自由活动。但这么下去真不是办法,没有条件也得创造条件。”
“能创造什么条件啊”
“你们想想,这个副本既然有鬼,那一定会有道士吧”
几人不禁竖起了耳朵,眼睛微亮“你是说”
“对,我们去找懂行的人解决问题。哪怕他们帮不了我们,至少也能给张护身符让我们防身吧”
此话一出皆大欢喜,他们俱是松了口气,仿佛只要找到道士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似的。尤其在崔沐心出示金运卡,表示卡里有二十几万后,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缓了下来。
二十七万应该足够请六张符了吧
“时候不早了,睡吧。”
周映炀放出了暗精灵帐篷,几人做了简单的洗漱,纷纷爬进胶囊休息室。
两小时后,鼾声此起彼伏,睡在右边的王铭灏辗转反侧。他裹紧了被褥,可不知道为什么越睡越冷,身上像是贴着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将他整个儿卷了起来。
“好冷”
王铭灏揉揉眼,终是嘟囔道“周哥,你这儿还有多余的被褥吗”
无人回应,他敲了敲隔壁的胶囊门“崔姐、崔姐”
“诶。”女人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王铭灏冷得有点发糊“我冷,你有多余的被褥吗”
“有。”女人靠上来,重重繁琐的嫁衣像极了一大张被褥,“我给你盖上啊。”
她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男人,又渐渐朝他脸庞凑近,缓缓地嘬了一口,从他的七窍中吸出几道雾蒙蒙的白气。这些白气凝成一条小拇指粗的白绳,往女人的嘴里钻去。
“我好冷我”
他的身体失去了动弹,变得愈发僵硬。只是女人没把他一口气吸干,而是退出了他的胶囊寝室,钻进另一个睡铺中。
这些造化者就像她的储备粮,哪怕每天从每个身上吸食一点精气神,他们也能在七天中缓缓恢复过来。不像笼屋中别的活人,光是吸上几天就要断气了。
呵呵,真是好东西啊,太好吃了
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历,有多少人,无论是精气神还是魂魄,都显得格外美味。她快忍不住了,好想再吃掉几个
突然,一股熟悉的、让鬼生厌的燥热靠近了笼屋。
“叮咚”这是电梯被摁响的声音。
红嫁衣从帐篷里如水褪去,她站在12楼的电梯口,而其余几件猩红嫁衣依次飘过,落在每个不同的楼道上。怨气如有实质,汇成一条漆黑大蟒。它朝电梯游去,堪堪张开了蛇口
厉蕴丹平静地打开了谢此恒画的犼图,赞一句“画工不错。”
真是博学多才啊
电梯震了震,突然没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