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蕴丹:“我也只是顺手而为。”你为何非要清算呢?孤看上去像是差三百两银子的人吗?
“……”
两厢对峙,一番死寂。结果鲜少与人打交道的谢此恒“怼”不过常年与人打交道的厉蕴丹,又因所处地的特殊,他再次承了她的情。
厉蕴丹:“时候不早,随我一道去用午膳吧。”
他没有拒绝。
不过,在前往多明区街市的途中,两人从湿地公园内穿行而过,见到了一座年久失修的高塔。
塔高十四层,在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下创痕满布,瞧着破落不堪。每当林风吹过,外头的蜘蛛网便撒开很长的一条,在风中飘飘荡荡,好似女人的白发。
厉蕴丹:“塔高十四,倒是少见。”
有风吹过,整片树林沙沙作响。而站在塔下朝西方眺望,她再次瞧见了昨夜隐没在黑夜中的高大建筑物,以及与之同在一条线的大学城。
那栋建筑物约有十七八层高,是老旧的混凝土制品,灰黑色。每层的窗或开或闭,像一只只眼睛,而外头缠满了各式各样的电线,形同一个大茧,缚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大抵就是“笼屋”吧?
光看一眼就觉得压抑,也不知活人是如何在那处久住的?
【住笼屋好歹能那拿些补贴。】
【穷比风水不好更可怕吧……】
莫名地,她想起了这几句话。略一思索,她决定得空便去笼屋转转,或许能得到一些消息。
……
谢此恒不曾问她练刀的进度,厉蕴丹便也不提。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思,她购入了不少纸笔,打算把《至情剑诀》誊抄下来送给对方,这样“拿人手软”的心就可以好受点儿了。
但,厉蕴丹不是个埋头苦干、自我感动的人。在抄录之前,她会询问对方的意思。
“至情剑诀?”谢此恒转向她,“不必了,我练过。”
厉蕴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听对方继续道:“无情剑、多情剑,我也练过。”
谢此恒像是陷入了回忆,说出的话带着缥缈之感,听上去很不真切:“大道归一,不分多情、无情和至情。剑也是如此,练到最后万剑归宗。他们常把道分为无数种,殊不知每一道走到最后,都重归于‘道’。”
“嗯?”
谢此恒垂眸,对上厉蕴丹的眼:“我在剑道一途已臻化境,不必寻剑谱给我。任是哪一道的剑术,我都能在接触后一通百通。”
所以,你不用回报,也无需为我费心。
厉蕴丹:……
这种“一通百通”的天赋真的合理吗?
好似察觉到她在想什么,谢此恒之后的话很贴合她的疑惑:“刀之一途也是相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这‘四九’之数演化到极致,又会殊途同归,这便是‘道’。祂无形无名,能化万物、万兵、万法、万灵,又能从中复归如一,再一画开天。”
他打量着她:“刀亦是道,但能不能返璞归真,且看你修炼得如何了。”
闻言,厉蕴丹不禁心生感慨。
无怪谢此恒能有惊人的天赋和绝佳的武力,光是他这番话便是武道的精髓所在了。人习武从万物万兵演化,而武道的尽头是对这些一通百通。
由一化作无穷,再从无穷走向唯一,是“道”啊!
她笑道:“醍醐灌顶,受教了。”
可受教归受教,永远别小看一个野心家的目的。厉蕴丹不忘初心,狠挖墙脚:“不知剑道一途,如你这般的天才有多少?想必你所在的门派里,你是最强的吧?”
谢此恒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无止境,剑修之中人才辈出,光我听说过的就有不少。”
抓住“人才辈出”这个词,厉蕴丹大方地去九蛟银行取了一笔钱,买了衣裤背包送给谢此恒。又请他用了一顿午膳,最后客气地同他道别。
厉蕴丹:“我还有事去一趟笼屋,你可以自便。”指了指钱,“打尖住店都可以用到,不必委屈自己住在树上。”
“那么,就此别过。”
拉拢关系是一回事,带人走是另一回事。饶是谢此恒武力高强非常好用,她也不准备与他结为同盟再捆绑在一起行动。
倒不是信不过他,只是她需要做的事、需要保守的秘密太多。
她不会当着他的面进入无尽仙藏,一如他不会告诉她下丹田为何被挖的事一样。再过密的合作关系,也得注意尺度和底线。
“笼屋?”谢此恒将眼神投向多明区最高大的一栋建筑,“那里吗?”
“嗯。”
“别去。”他缓缓道,“阴煞之气满布,是阴阳倒置之所、恶鬼横行之地。”
“恶鬼?”
“你若是非要去,带我一起。”到底是吃人嘴短,他总得给出回报。
然而,她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