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皇恍然醒悟,道:“不是你传的命令?打开看看。”
宫女依令上前取出荷包里的兵符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也是一个虎符,跟禁军兵符形制差不多。罗清跪在最前面,清楚的看到上面刻的字:龙战出世,天下归一。
罗清眼睛盯着兵符,却清楚的看到神魂抽离身体,飘在空中张牙舞爪对着他冷笑。他听不见周边的声音,也看不到身边的人。
世人都道他聪慧,他独独看不清许伊人的欺瞒拐骗。他总觉世人愚昧,世人却都清楚许依人靠不住。不负此生,终得圆满,他是有多幼稚。
大殿里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罗清身上。安皇声音透着克制:“你有何话说?”
罗清浑然不觉有人跟他说话。安然用手肘碰碰他,又碰碰他,最后轻轻推他。罗清浑身一激凌,听到安然低声道:“父皇问你话呢?”
罗清这才注意到安皇皱着眉头看自己,脸色难看。安皇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见。但是不需要听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罗清面如死灰,道:“皇上,臣罪无可恕,求赐鸩酒一杯。”
安然大惊:“你疯了。父皇,兵符掉了废掉重铸就行。罗大人这些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求父皇网开一面。”
安皇盯着他,罗清挺直脊背,眼神暗淡,脸上有着放弃一切的绝然。
傅迟忍不住跟着求饶:“皇上,罗大人清廉正直,深得民心,功过相抵,请皇上饶罗大人一命。”
前有太子求情,后有傅将军背书,大殿里其他人齐声道:“求皇上饶罗大人一命。”
为官得民心的多,得官心的少。官场倾轧拉踩、嫉妒算计本是平常之事。大殿之上能得如此多人求情的可不多。大牢虽然烧了,但禁军严守城门,确实也防止奸细出城。盗兵符假传命令之人,这命令传得一点都不让人起疑心。
安皇道:“朕念在你……”
罗清打断他:“皇上,不必……”
安皇瞪大眼睛,安然低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清伏低身子磕头,道:“臣罪有应得,不求皇上开恩。只是家中妻儿弱小,求皇上念在臣为国为君尽心尽力的份上,饶她们一命。”
安皇大怒:“你是真的疯魔了,到现在还护着她。”
罗清道:“求皇上开恩。”
安皇不知道罗清为什么就这么执迷不悟,道:“我若不饶,你又待如何?”
罗清这才抬起身子,道:“若皇上饶了他们,臣在九泉之下见到娘,定会跟娘说是臣罪该万死怨不得皇上。若皇上执意不饶,我们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只能跟娘说,皇上祸及妻小,赶尽杀绝。”
安皇双目赤红,怒极:“混账东西,来人,赐酒。”
安然跪着上前两步,道:“父皇,求父皇看在儿臣跟罗大人交好的份上,饶罗大人一命。儿臣自小没有兄弟,唯一的亲妹妹远嫁,在宫中甚是孤独,求父皇开恩。”
安皇道:“太子包庇通敌罪犯,拖下去禁足三天。”
天威所及,无人敢不从,立刻有侍卫过来将安然拖下去。安然一边挣扎一边喊:“父皇,求父皇网开一面……”
华公公端着酒上来,连手都在发抖。白玉盏配着赤红的酒,艳丽无比。罗清没有一丝犹豫,伸手端起酒一仰而尽。他很快感觉到鼻腔嘴巴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干脆一走了之,还装什么无辜深情?在倒下的瞬间,他似乎听见了许伊人的声音:罗清,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什么天下医庄,什么儿孙满堂,都不过是一场骗局。许伊人,你不用等了,我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以我之死,换你之生,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从此以后,生死相隔。我走过奈何桥,渡过忘川水,世世代代都不要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