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距离明家的织造坊很近,几步路的工夫唐娇就到了。
人刚进门,明阳突然出现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去哪儿?”
“出去买了点东西”
“呵,还瞒着我?我都看到了,在酒楼,你同一个男人吃饭。”
唐娇眼皮跳了一下。
明阳都看到了?
“表哥胡说,我如何就跟一个男人吃饭了?”
她这强硬的态度反倒是让明阳愣了。
“真的不是?”
“我清清白白的名声表哥可别给我毁了。”
她这般一说明阳就认定是自己误会了,赶忙道歉,“那是我看错了,方才在街上瞧见你跟酒馆二楼一个男人对视,我还以为你和他认识。”
说着明阳干笑一声,“娇娇别生气,就当方才表哥是胡说。”
唐娇嗔怒,“再有下次我一定告诉外祖母,让她老人家收拾你。”
“哎呀我的好娇娇,表哥知道错了,走,外面这般冷咱们进去。”
唐娇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险,好在明阳没看仔细,他人也好糊弄。
当天晚上陈培尧亲自去了一趟如意观。
见到他时如九先是长久的震惊,随之眼圈红了。
陈培尧看见人就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是他要找的人。
只因,这人和母亲长得太过相似。
“你是……”如九颤着嗓子问。
“在下陈培尧,见过姨母。”
“陈……你是妹妹的孩子!真像,和你母亲真像!”
如九悄悄抹了一把眼泪,“你母亲如何了?外祖父呢?身子还健朗吗?”
陈培尧表情没甚变化,平静道:“外祖父身子倒还好,至于母亲,死了。”
如九神色一怔,“怎会……何时之事?”
“两年前,和我父亲一同被司马具所杀,在父亲相护下我得以活命。”
他平静得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
如九身体轻颤不知。
一半是因为听到妹妹的死讯,一半是因为听到那个名字。
陈培尧看着她,又说:“姨母在此,过得可还安逸?”
如九脸色惨白。
“对不起……”
陈培尧冷笑,脸色在月色下像是索命厉鬼。
“关姨母何事?母亲还在时我听母亲说姨母年轻时抛弃孝道和那人私奔外逃,十年后那人回京接任司马家家主之位,可姨母却下落不明。”
“外祖父和母亲多次去司马家寻你消息,他们说你同两位表兄失足坠崖,没了性命。”
“当年外祖父得知你和表兄们得死讯几度昏厥,至此身子便不大好了,这些年也从未停止寻找你们的尸骨。”
如九瘫坐在地,捂着脸痛哭出声。
“是我的错,我错信那负心凉薄之人!”
陈培尧平静地看着她忏悔。
许久之后如九哭声停下。
“我没脸回去见父亲。”她说。
“两位表兄可还好?听闻是一对聪明伶俐的双生子。”
如九痛苦闭眼,想到了当年惨剧。
“哪里是失足坠崖,我们母子三人是被扔下悬崖,我的长子青儿当场死亡,詹儿下落不明,我寻了一年才找到他的踪迹,如今生活得倒还好。”
陈培尧顿了一瞬。
青儿,詹儿。
青詹……
“姨母就未曾想过替大表兄报仇?”
如九抹着眼泪,“如何没想过,那可是我的亲儿!可我能做什么?就是他们知晓我还活着都有可能危及父亲和詹儿!”
陈培尧抿着双唇,看着神色哀怨身形消瘦的女人。
“既然如此,姨母便什么都不需做,我会同二表兄联系,那些人会付出代价。”
如九站起来,担忧地看着陈培尧,“你同司马家作对,不会……”
“有些仇总归要报的。”
如九又掉眼泪,觉得自己无能懦弱。
活得竟然不如一个孩子。
“詹儿也没忘了当年之事,你若是需要帮助,可以去山下苏城明家找他,他如今叫……”
“青詹,我知道。”
如九怔愣,“你模样随你母亲和外祖父,可性子像你父亲,挺好。”
“你万事小心。”
陈培尧点头,对他行了一个大礼,随后告辞。
如九把人送出门,看着人彻底融入进黑夜才回去。
正屋,观主正在三清真人像前打坐,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头都没回,问:“那人是京城来的?”
“是。”
“人中龙凤,日后有大作为,”顿了一下她又说,“同前几日那小姑娘命中有正缘。”
如九想到了唐娇的脸。
所以说尧儿找到此处,是因为那姑娘?
世上竟然有这般缘分?
挺奇妙的。
陈培尧离开江南这一天唐娇终究是没去相送,不过让褚白露送去了一个她连夜做的香囊。
褚白露接过香囊时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
无人知晓陈培尧来过江南,唐娇他们一家四口在江南过了一个无比欢快的新年。
如褚白露说的,顾有为或者司马家也确实没人过来找麻烦。
过完了正月十五,唐娇他们一家打算启程离开。
在江南的三个月是唐娇最为轻松的日子,离开时还稍微有些不舍。
前一日特意和淼淼和洁儿她们在一起出去游湖。
江南景观天下一绝,游湖四处可见风光。
洁儿和淼淼相熟的人甚多,坐上船没大会儿就遇到了几个手帕交,所以去船头跟她们畅聊。
船舱里面就剩了唐娇和明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唐娇靠在窗前欣赏着江南美景,突然两道身影就闯进了她的视线。
一个是小白,另一道是……陈培尧?
并不是,这身烟青色衣服唐娇见青詹穿过。
所以,站在对岸的人是小白和青詹?
两人没注意来往的船只,在认真交谈着什么。
唐娇想到了之前酒楼和陈培尧谈论的关于道观如九的事。
三人相似的面庞,在唐娇面前闪过。
“表哥,关于小师叔你知道多少?”唐娇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他?我们这些小辈是不敢打探他的事,不过祖母应当是知道一些,却也不跟我们说。”
唐娇又看向岸边,两人已经一齐走开。
或许,青詹也是陈培尧要找的人吧?
这般一想,她对陈培尧做的事情知之甚少,陈培尧或者褚白露也从未主动跟她说起。
他们乘坐的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看不到那个方向,唐娇也收回了视线。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明阳拿桌子上炒豆子砸向唐娇。
“听到了。”唐娇敷衍。
方才明阳说的是以后经常来江南玩。
之后唐娇也没甚心思游湖,天色暗了下来就跟着明阳他们回了明家。
他们四人在外面用了晚饭,这会儿回来,家里人在厅房用茶,为明日惜别。
唐娇进来跟长辈坐了一会儿,就要告别去休息了,明渠成喊住了唐娇,说是有话要跟她说。
明渠成带着唐娇去了花园。
今日夜色不错,园子里的路倒也都能看得清。
唐娇跟在明渠成身后,等着他开口。
“娇娇,你对你那个假哥哥了解多少?”明渠成问。
“舅舅为何这般问?”
“上次去碧城县,我就觉得那个孩子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唐娇顿了一下,“小师叔?”
明渠成摇头,“跟你小师叔也不过是形似,那孩子跟我见过的一个家主更为相像。”
唐娇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她都在怀疑下一刻明渠成是不是要说出来陈培尧父亲的名字。
“谁啊。”她问。
“余家家主,就是文朝皇商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