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笑了笑,“根骨一般,只能走那条路子,那我便要自作主张一回了,
毕竟是我亏欠了他。”
汉子双臂环胸,看向赵彻,笑容复杂。
睡梦中的少年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一个面相猥琐的中年汉子,深深凝望着他。
“真是个噩梦。”
他想了想,翻身继续睡去,
地上的葫芦倒了,洒出了些酒水。
汉子轻声弯腰捡起,“少年郎小小年纪的喝什么酒?”
,他嘀咕着,一饮而尽,继而叹了句“酒醒添得愁无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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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迷蒙梦境中,赵彻隐约觉得身子有些燥热,他迷迷糊糊地想要翻个身去,腰部以下却像是被什么裹挟住了,酸麻又舒畅,只是难以动作。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像是大雨天被淋透了。
有个柔媚娇弱的声音在耳边颤抖,求他不要再动,慢慢地、安心睡去就好。
他迷惘了,紧接着单薄的衣襟被扯开,被一个温热的躯体盖住,他口干舌燥,只觉得冰冷触觉变得炙热,一阵腥臭的气息喷吐在脸上。
他几乎无法呼吸了,猛地惊醒后睁开双眼,密密麻麻的鳞片摩挲着自己的脸庞,一颗近似娇媚少女的脑袋歪斜着睥睨自己,蛇信吞吐,舔舐着裸露出的胸口位置,
“他娘的,这是什么怪物。”
赵彻浑身炸毛,吓得要跳起来,可惜,他动不了。
眼下的蟒精身躯纤长白皙,青色的尾部诡异地生出两个分叉,显然并非普通蛇蟒之流,
让人窒息的缠绕感逐渐蔓延至小腹,
赵彻脑袋里一阵嗡鸣,剧烈喘息起来。
腥臭蛇涎滴答滴答落在胸口,带起一阵烈火灼烧般的剧痛。
他头皮发麻着将唯一可动的右手伸入怀中,那里有一把匕首,一把老账房送的匕首。
他有些犹豫,九年来赵彻用它杀过猪,宰过鸡,刀锋至今锐利。
但老账房的本意大概只是让赵彻留着应付应付厨房的活计,
所以他没有自信用它刺穿一只雌性妖蛇的头颅。
那个细长身影缓缓弓起,浑浊的瞳孔充斥着幽蓝的暗光,注视着这个脆弱少年的动作,眼神说不清是讥诮还是怜悯。
它很享受猎物死亡前的挣扎,某种程度上,那比松软的血肉更为可口。
他没得选了。
匕首与它背部的鳞片剧烈碰撞,迸出金石交击的声响,璀璨的火星随匕首的切斩蔓延开来。
显然,这没能伤害到初通人性的妖物,而仅仅是激怒。
受巨力压迫腹腔收得更紧了!
紧咬牙关,年轻人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将高高举起的匕首对准尾椎末端,这是鳞片覆盖相对单薄的地方。
刀柄被狠狠攥紧,扭转,然后骤然下刺,
年轻人的虎口剧烈震颤,匕首没能陷入,就被怪异的尾巴抽飞,那少女面孔凑近,生着尖刺的蛇信滑过赵彻的脸庞,带起片片血痕,
她或是它蛇躯翻转,就要压碎这个少年的脆弱骨骼。
赵彻的瞳孔逐渐扩散,眼皮控制不住地沉沉下坠。
他将在十八岁这年的诞辰,无声无息死在一处荒山,就在他先师的墓前。
家国旧怨,从此了无牵挂。
“死了会变鬼吗?他娘的,以前没听说过山里有妖怪,还真是倒霉……”
恍惚间,有个沙哑声音响起,在他漆黑脑海里梵唱,好像夜幕里的钟声,又如同窃窃耳语,虔诚而绵密:“曾托起天穹的山峰贯穿了祂的肋骨,诸圣以新日为炉、三海为水,
溶裂了亡者的筋骨,旧世的信众啊,将在无垢之地为祂凿出坟墓……”
这声音是赵彻再熟悉不过的,曾在那往日噩梦中反复出现。
忽的,他原本空荡的眉心处绽出繁复错字纹路,隐约有光华流淌。
脑海中的诡异声音戛然而止,意识恢复些许清明,赵彻竭力睁开一丝眼缝。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远处有个枯瘦的身影正闪烁着出现,悄无声息间,将手按在张大口腔的妖蛇头顶。
妖蛇的身躯突然如同痉挛般一颤,而后鲜血猛的爆绽开来,血雾升腾,
场景如烟花般艳丽而妖异。
身上压力骤然消失,呆滞的赵彻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茫然盯着骨碌碌从妖蛇身躯上滚落的
头颅,以及……踩在妖蛇头颅之上的那只草鞋。
他仰起头来,
正对上一个和煦的笑容,
那个身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向赵彻点点头,轻声道:“我来晚了,另外,好久不见。”
赵彻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男人脸色僵硬,又是狠狠一脚踏在那颗尚不瞑目的头颅上,尘埃四溅。
男人絮絮叨叨低声咒骂,
“拉泡屎的功夫,差点出了大事。找了六七年啊,险些被你这山精野魅吞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