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显然有些默契,老者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脸上笑意更浓,续前文讲道:“那更夫断断续续说出这么一件事,
前日夜间打更时,他出门后不久就下起了雨,走到榆槐巷时他远远望见一位手持牡丹花灯的白衣女子,女子另一手握着红伞,
等到他走到巷子口,女子已然走远,却落下那柄红伞在原地。
雨下的越来越大,更夫没有多想,拾起伞以作避雨之用。而后打更结束,
他将伞带回家中,随手放在屋门角落就昏昏睡去。
鸡鸣时分,醒来后的他却发现家中父母兄嫂,都已气绝身亡,昨夜所见那女子站在血泊中冲自己微笑,而后自己不知为何昏厥了过去。
醒转后,悲痛欲绝之下只能向衙门求助,
府衙署的几位大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几名练家子衙役被派去查明虚实。
几人壮着胆子,到那更夫家中一看,确实如此。
更奇怪的是,四具尸体的左手都死死攥紧,不论几个衙役如何使劲,也难以掰开。
并且,他们的右臂都已经消失不见。
这般奇诡事件想来已经不是寻常武夫能摆平的了,
而后府尹几人商量一番,决定上报知州,将这几件事详细报备,等候裁夺。不仅如此,城北亦有一户人家,哑巴幼子夜半时常惊醒,醒来就对着铜镜发呆,抑或是盯着外头巷子角落手舞足蹈,这几日,人就失踪了……
言罢,老头自认讲得颇为不错,笑眯眯看向台下,悠哉悠哉再喝一口浊酒。
各桌惊叹声响起,那桌江湖客也是听的咋舌,眼睛瞪的老大,早就听风言风语,说南温城里有邪异事件发生,恐怕还不止老头讲的这几桩而已。
连那青衣小二也听的入神,忍不住大声问了一句:“那以后晚间我们还能出门么?”
得到的回应是老人的摇头:“老朽不知,最好还是关窗锁门,多加小心罢。”
看上去面容清秀不过弱冠年龄的少年看着有些失落,没有言语。
这时,从二楼蓦然走下一个臃肿身影,小山般的身躯恐怕得有二百来斤,偏又生的五尺身材。
一身锦衣丝袍被肚子撑得鼓鼓囊囊,显然正是蛏子楼的钱掌柜。
颤颤巍巍走下楼来,
这胖子乐呵呵搓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他早在楼上听了个真切,暗自庆幸这几日招徕这潦倒说书人,为酒楼增添不少生气,否则怕是连每日经营也难以维持,东家那边一旦没法交代,掌柜位置自然也坐不稳。
街上那几家新开张酒楼争这一口生意,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哪有大清早的张灯结彩,竟还请来风尘女子在门前揽客的?
你瞧瞧,这是何苦呢?咱开的是酒楼,又不是青楼。
“可惜了咱家是男子…不然的话,亲身上阵,也未必会输给那帮娘们。”
矮胖中年人抖动着身上二百多斤肥肉,毫无自知之明地惋惜着。
看到青衣小厮仍在怔怔出神,他扭了扭脖子,冷笑道:“呦,赵七,赵大公子,怎的不去添茶倒水,倒在这发呆,难不成等着我去替你招呼客人么?按我看,这个月例钱你又不想要了。”
闻言,本名其实并不叫赵七的青衣小厮,默然不语,扭头听了吩咐去做事。
蛏子楼五名小厮,都吃得油光满面,每月领三钱银子,唯独这姓赵的身形消瘦,屡屡受到掌柜的刁难,打水搬桌,做的活计最重,领的例钱只有五十文,其实原因无它,昔年将赵七领进酒楼的张老账房,曾向东家检举这钱掌柜的贪污酒楼银两。
如今,在酒楼里呆了小半辈子的老账房病死了,他的半个儿子抑或说是徒弟赵七,没了依仗,自然要被想方设法赶出酒楼。
“三月时节,外头仍有春寒料峭,半旬之内,冻死在城墙底下的乞儿定然会有你赵七一个。”
胖掌柜不动神色地斜瞥一眼青衣小二背影。
他又走上前去,朝老人躬下身子,作了个揖:“近来多亏先生照顾,小店才挣了些银钱,勉强得以周转,实在是感激不尽。
还望你多驻足两日,容我安排客房好生招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