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私刑这种事做不得,会稽魏氏毕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
裴清沅的事情打从一开始就闹到了御前去,如今他们裴家占着理,自然是要到御前去讨个说法最合适不过。
姜护和昌平郡王也都是这个意思。
于是让赵行陪着裴高阳出了门,先到枢密使府去寻了顾怀章一起,再进宫到福宁殿御前回禀。
有关于魏宝令如何处置,魏家又应该承担什么样的罪责,这里头还有昔年魏晏明为保魏宝令名誉而草菅人命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儿。
事情至此其实算得上尘埃落定四个字。
只要官家发了话,无论结果如何,裴家都接受。
姜护劝了那么多,裴高阳也拎得清,交给官家发落是最好的。
这会儿众人坐在正厅,后来还是昌平郡王先叫了姜元曜一声:“赵然还在外面等消息,你们……你们去吧,长辈们说话,你们就不要听了,去见他,跟他说,让他也听话,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姜元曜说好,就领了弟弟妹妹们出门。
姜元徽一路护着姜莞,赵然一直都等在正厅西侧的跨院里。
先前他是跟昌平郡王说好了的,不往正厅去,免得见了人控制不住,弄得魏氏尴尬。
这会儿见姜元曜他们来,赵然眼皮一沉,腾地起身,快步踱上前来,抓了姜元曜胳膊死死攥着:“都审问清楚了?怎么说?她现在是怎么个下场?”
姜莞捂着肚子哎唷了一声。
姜元瞻忙也上手扶她。
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护着,扶着她往官帽椅坐了过去。
赵然才稍稍平静下来一些:“我可没碰着你。”
姜元曜拨开他的手:“蜀王陪着小姑父到枢密使府了,要去接上阿舅一同进宫。魏宝令是贵女,动用私刑这种事,小姑父是不干的。
这个案子一早就惊动了官家,闹到了御前去,如今既然查明真相,水落石出,自然还是要到官家面前去回禀。”
他话音落下之后,姜元徽安置好了姜莞,才腾出手,转过身去看赵然。
赵然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一沉:“还有别的?”
姜元徽摇头说不是:“姑父怕你沉不住气,有很多事情不想让我们告诉你,但我想你和表妹早晚是一家人,总要让你知道才好。”
赵然就懂了。
其实他从来也不是个急脾气的人,虽说大多数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是比不上王兄们沉稳持重,但也不是焦躁的。
今次要不为着是阿沅出事,他也不至于如此这般。
于是他深吸口气:“好在现在都查清楚了,阿沅自己也想得开,我心里虽然恨恼,恨她这样出手伤人,险些害了阿沅性命,但长辈们既然商量出了决定,交给皇伯处置,我当然不会说别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始末原由,你告诉我,事关阿沅,我总要心里有数。”
他说完了,像是怕姜家兄弟不信似的,又看向他们身后的姜莞:“珠珠还大着肚子坐在这儿,我要胡来,她也不肯,我如今敢招惹她吗?”
姜元徽这才放下心,总归他说了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才把事情与赵然娓娓道来。
·
姜氏是裴清沅派人请到她院里去的。
如今裴清沅心境好了,她屋子里都不似先前那般压抑沉闷。
小丫头们一早会去摘了新鲜的花枝回来摆在屋中,用花香掩盖一些药味儿。
赵然还弄了好些千奇百怪的盆景,图个新鲜好看。
这屋中才有了些鲜活劲儿。
裴清沅养了这么久的伤,现在能挪动一二,只是还下不了床。
见姜氏来,她手掌心撑在床上,试着挪了挪身子。
姜氏忙诶着快步上前,扶着人让她靠回软枕上去:“快不要动,我知道你这些天养的不错,已经能动一动,可还是静养最好,免得一时不慎再弄伤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心思都白费了。
我又不是外头不相干的人,拘着你的什么规矩礼数,快躺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给裴清沅掖了掖身上的薄毯。
“魏大娘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舅母。”
魏氏正往回手的收猛地一抖,抬眼去看,裴清沅面色平缓,一派坦然。
可魏氏晓得,她确实是知道的。
从前口口声声叫的都是宝令,如今一开口,变成了魏大娘子。
魏宝令做过的那些事儿,清沅是心知肚明了。
魏氏叹了口气,撤回手,坐回去,看了裴清沅一眼:“原本说要瞒着你,珠珠的意思是你这人心软,耳根子也软,知道这些,心里大概不受用,还想着给她求情,给她留条活路,也是给我面子。
可是受了伤,受了委屈的是你,况且她又是因为这种原因……”
她一面说一面就摇头:“清沅,这事儿……终究是魏家对不住你。”
“您别这样说。”
裴清沅面上才有了淡淡的笑意,她甚至递了一只手过去。
魏氏顺势接上,她握着魏氏的手,掌心是温热的,指尖亦然。
然后魏氏就想起来她刚出事那会儿,甚至是刚醒过来的时候,手脚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多吓人啊,哪里像是还活着的样子。
御医说这就是伤了元气精神,心思也不活泛了。
说白了,哀莫大于心死,是她自己本身也没有了什么求生的想法。
现在这样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魏氏心下动容:“清沅……”
“您没有对不住我,魏家更没有。会稽郡公夫妇甚至不认得我,从没见过我,谈何对不住呢?”
裴清沅没有让魏氏再往下说:“我来盛京一年多,您待我好,我心里是知道的,长辈们也都看在眼里。
从前珠珠吃醋撒娇,她固然是玩笑揶揄,可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您是真拿我当自家孩子看待的,我也不是糊涂虫,连这个都不知晓。
底下丫头们说起来,正好叫我听见了一耳朵,我把人叫来细细的问,才知道家里这些事。
来龙去脉,也大概清楚。
魏大娘子是您嫡亲的侄女儿,她有苦衷,因为年幼时的遭遇变坏了,您可怜她,替她说几句情,想保全她性命,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的,怎么会怪您?
这到了了,您不是也没有插手吗?”
她心里就是这样想,嘴上说的都是真心话。
魏氏越发觉得对不住她:“你越是这样,我才越是心里不好受。今天来之前,我同元徽信誓旦旦的说,不会给她求情,只是要私下里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