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丫鬟声音落下之后,她所有的动作和情绪已经掩盖的干干净净,依旧是那副行将就木的垂死样子,闭着眼靠在那里,置于床榻的手微曲着,距离顾珞的手很远。
丫鬟看了一眼姨娘又看了一眼顾珞,最终朝顾珞道:“我们姨娘这病,能治好吗?”
顾珞只道:“等火盆来了,先针灸试试。”
丫鬟就没再说别的。
火盆像是一早就备下了,不然六月份的天怎么可能送来的这么快。
顾珞指着人把火盆放到了床榻边,然后起身将银针置于火盆上方灼烤了一下。
灼烤的时候,她身体挡住了丫鬟的视线,并飞快的将手心里的那个布条丢入炭火中。
火舌一舔,那布条登时灰飞烟灭。
就这么一个瞬息间,那丫鬟已经挪了位置,她从顾珞背后站到了顾珞身前,盯着顾珞手里的动作,“这样烤银针有什么用么?奴婢见许医官以前都是用烛火烧一下。”
顾珞笑着胡说八道:“自然也要用烛火烧,烤一下是醒醒针。”
眼看着布条彻底消失,顾珞收了银针用沾了酒的帕子擦拭一番后,在烛火上烧了一下,然后在姨娘跟前坐定。
“我扎三阴交穴,在小腿上,别紧张,不疼的,”
轻轻挽起姨娘的裤脚,露出穴位,顾珞正要下针,姨娘忽然浑身颤了一下,顾珞没看姨娘,就在她颤抖的一瞬,顾珞倏地回头,入目就瞧见旁边的丫鬟满目寒意瞪着那姨娘。
丫鬟可能没料到顾珞会突然回头,惊了一下,脸上的寒意都僵裂在那里,舔了一下嘴皮,缓了口气,“怎么了?顾二小姐?”
顾珞摇摇头,心头打过一个激灵。
姨娘这样的病症,她施针必定要用烧山火的针法,这针法用过,姨娘必定全身出汗,汗毛孔打开。
而这屋里子的药味,闻着其中必定是有一味附子。
附子入药,搭配得当,的确是能治疗崩漏之症,可这样浓重的附子气味,又是这样奄奄一息的病人,若是汗毛孔打开,附子气随着汗毛孔进入体内。
寻常人一定不会有危险,可这位姨娘的身体却遭不住,只怕当时就要附子中毒而亡。
而且,刚刚丫鬟说许医官施针如何如何,那也就是说,许医官也给这位姨娘施针了?
施针的时候屋里也是这样浓的附子气味?
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现在施的这一针,即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所以许医官让她来了。
所以姨娘让她快走。
姨娘是知道有人要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顾珞收了目光看了姨娘一眼,深吸一口气,捏着姨娘的小腿,稳稳下针。
可能是屋内环境太过安静,她在下针一瞬,甚至听到背后丫鬟一声轻吁气。
吁气?
是觉得十拿九稳了吗?
银针三分没入肌肤,顾珞将针固定在那里,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丫鬟顿时紧张的跟过去,“二小姐想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
顾珞笑道:“开窗通通风,你们屋子里的气味熏得我难受,施针得半个时辰,我怕我坚持不住。”
丫鬟立刻道:“不行,姨娘身子弱,经不得风吹,不能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