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把疑惑说出口，而是暂时搁在心里。
要是问出口，万一得到的答案和自己所想的一致，到时候真的就到了无法挽回地步。
停留在怀疑的程度，才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栖川唯心不在焉地走着，来到音羽瀑布前。
道路的两旁设有竹子编成的矮篱，挤满了游客，排队进去的时候，多崎司观察了一下。
瀑布规模不大，两层楼的高度，流水清澈，分成三道掉落。
流水撞击着底下的石块，溅射起来的水珠闪闪发光。
三条被隔开的队伍排得很长，还转好几个弯。
排队人群前面一点的地方，星野鹿见拉着栗山樱良手臂，奇怪地问：“为什么流水有三条？”
“三道流水分别保佑学业、恋爱跟健康。”栗山樱良平静地说着。
“哇，鹿见要喝保佑恋爱的溪水。”
“不对，鹿见应该喝保佑学业的。”二宫诗织调侃似的说道。
大约两分钟，三人开始进场。
多崎司和栖川唯在门口前被拦下，只能等下一批次。
“欸，多崎来了耶。”星野鹿见兴奋地喊道，刚要朝门口这边走来。
“不许过去！”栗山樱良像个大姐大那样，直接拉着她来到水边，拿起水勺舀水，“来，喝了它。”
星野鹿见不乐意地摇头：“鹿见不渴呀。”
“这是保佑学业的，”栗山樱良表情严肃，不容拒绝地命令：“给我喝下去长点心眼吧你。”
“吨吨吨~”
一勺水下去，星野鹿见呼出一口气，“嗝~~好饱。多崎，快来。”
说着，她又要跑过去门口迎接多崎司。
“回来！”栗山樱良猛地拉着她不让她走，又勺起一瓢水，“依照你的智商，不喝三勺都不行。”
“可是，”星野鹿见脸色一苦，委屈巴巴地呢喃：“鹿见喝不下了嘛。再说了，鹿见笨一点也没关系呀，多崎够聪明就好了嘛......”
开口多崎闭口多崎！
这小笨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啊！
栗山樱良竖眉一瞪：“给我喝！”
“......不要嘛。”星野鹿见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现在的小樱良，给她一种姐姐正在教训自己时的感觉，太恐怖了。
“小樱良都为你操碎了心啊，”二宫诗织从背后挡着笨蛋鹿见的退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就乖乖喝了吧，不然，我和小樱良都不会让你走的哦。”
前后夹击！
姐夫还在门外进不来，小姨子身陷险境无处可逃。
“啊~”星野鹿见十分委屈地张开嘴巴。
栗山樱良直接手腕一转，整瓢水倒进她的口中。
又是一阵吨吨吨~
……
多崎司进场时，上一批客人已经离场。
拿着一个消过毒的勺子，来到水边，选择中间那一道接水，再凑到嘴边喝了几口。
蛮好喝的。
深秋时节的水温冰凉，喝起来很舒畅。
而且这里的泉水是自古流传至今的名泉，滋味经过悠久的历史认证。
喝完水，多崎司顺手把勺子递给栖川唯，“大哥，请用茶。”
准备从杀菌柜子里去水勺的栖川唯不禁一愣，奇怪地看着他：“要我用你喝过的勺子......呃，你不觉得……这样有点？”
有点什么？
间接kiss？
经她这么一提醒，多崎司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就开口解释：“何必那么在意，直接kiss都几次了......”
解释后更不对劲了。
他刚才明明就是无心之举，这话一说出来就总给人一种刻意而为的感觉。
“也、也对......”栖川唯脸颊微红，伸出手，接过多崎司手中的水勺。
伸向最靠近自己的水流，盛好水后，拨开耳边的发丝饮用。
白皙的喉咙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
多崎司着她挽起发丝的白皙指尖，心想对付傲娇果然还是直球好使。
离开音羽瀑布，二人往景区外走去。
途中走过一面平缓的斜坡，种植着小松树，松树残留着前人精心修剪过的痕迹。
坡道下边围着一道狗尾草的篱笆，细长的叶子下，淡黄色的花朵一株株地伸展开来，形似喷泉。
视线各处都有有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给人的印象仿佛是战国时代各位大名的府邸。
在一处屋檐都很深的宅子屋檐下，星野鹿见耸拉着脑袋蹲着不动。
屋檐都很深。
二楼的纸拉窗只有一尺高，而且是细长条。
从多崎司的角度看过去，小姨子好像一个在荒村的水果店里的卖剩柑橘，被无情地遗弃在煤烟熏黑了的玻璃箱底下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一听到多崎司的声音，星野鹿见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迈着脚步冲了上去。
速度之快，栗山樱良想拦都没反应过来。
“呜呜╥﹏╥”
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笨蛋仰着脸，可怜兮兮地噘着嘴唇：“有人欺负鹿见，多崎你要帮帮我！”
和姐姐一样美的脸蛋，两眼泪汪汪，茶色瞳孔比平常看起来要迷人。
好可爱。
好想摸摸她的头给她糖果。
好想就这样紧紧抱住小笨蛋……不对不对不对！
这想法有点不妙！
多崎司扶着她的肩膀，稍稍推开一点：“告诉姐夫，是谁欺负鹿见的，姐夫帮你揍他！”
“是小樱良呀！”星野鹿见双手捂着肚子，放大声音：“刚才她一直逼鹿见喝水来着，鹿见不喝她就学姐姐的表情，学姐姐的语气来教训我。”
“......”多崎司眼角抽搐了下，低头看了看小姨子被撑得圆滚滚的小肚子，又抬头看向部长大人。
栗山樱良挺直腰，双手抱胸。
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泄露出一股比导致泰康尼克号沉没那座冰山还要危险的气息。
“呃......”
“哈哈。”
撞上去就是船毁人亡。
不撞又不行。
毕竟小姨子是自己人......
多崎司干笑了几声，硬着头皮责怪道：“部长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冲着我来啊，鹿见她还是孩子。”
“提议不错。”栗山樱良轻点一下头，露出高高在上的一档笑容：“那就冲着你来吧，我和栖川同学住一个房间好了，今晚就等着你来。”
这一刻。
多崎司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因为冷意而颤抖了起来。
出了清水寺，学生们集合到一起吃中午饭。
下午的时候参观了京都的地标性建筑东寺五重塔，通往古塔的路上，两边种满参天大树，天光被浓密的树荫切割成碎屑，密密匝匝地在游客的肩膀上跳跃。
不知不觉中，四个美少女都脱离了原本的小组，和多崎司走到了一块。
走在石子铺成的路面，咔咔的摩擦声很动听。
“说起着东寺啊，又名教王护国寺。”多崎司在四个美少女面前侃侃而谈，炫耀着自己刚谷歌回来的知识，“由著名的僧人弘法大师住持，我们看到的这座古塔是平安时代的遗存，曾经几度被烧毁，江户时代重新修建，保存至今。”
“弘法大师生平事迹说给我们听一下。”栗山樱良打断他的话。
弘法大师是谁？
“栗山同学，”多崎司回过头，看向从中午开始就处处针对自己的部长大人，“我们是来游玩的，不要太深究起背后的原因。说起这个五重塔啊，每个月的21日，这里会开展古董跳蚤市场......”
栗山樱良没搭理转移话题的他，转而对星野鹿见说：“看到没，他整个人满嘴谎言，不要被他骗了。”
“不会吧？”星野鹿见将信将疑地看着多崎司。
“真的。”栗山樱良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得亏我脾气变好了......
多崎司很郁闷地走在前头，心想要是换以前，早就捏着你下巴让你学猫叫了。
五人沿着枫叶下的石板路，径直来到古塔前的庭院。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枯山水庭院。
枯山水庭院是日本独特的园林景观，用白色砂石铺地，勾勒出美妙的流线，或天空，或大海；错落堆叠的石块，象征着岛屿、陆地、山野；寥寥几笔，就是禅宗所理解的精神世界。
“这就叫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多崎司又在侃侃而谈。
另外四人都没搭理他，分散到各处拍照，还像模像样地摆起了参悟的pose，证明自己也是修行过禅道的人了。
肤浅！
粗俗！
没人搭理的多崎少年如此评价道这四个小女生。
在门口处脱了鞋，几人一起走进花钱租来的修禅房间。
进门就展示着一套屏风。
红叶、竹林、樱花、圆月、河川等元素汇聚在一起，正是传统的日式风物诗中常见的元素。
在日本有三见：月见、花见、雪见，这些短暂却美丽的事物，在日本美学中被赋予了超脱自然的风雅。
多崎司看了几眼，来到窗前。
有两个超大的窗户，一个是圆形，一个是方形。
四方的窗户是“妄念之窗”，象征着人从出生到死亡所不能躲避的苦难，表示生老病死的四苦八苦。
而圆形窗户是“悟道之窗”，把不夹杂任何偏见的悟道境界作为“禅的圆通”表现出来，代表着智慧、禅与大宇宙。
以上，是多崎司从指示牌上得来信息。
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看着窗外进入顿悟状态。
深秋时节，窗外的山林被染成了红黄相间的色彩，其中几株金黄的银杏树更是美得令人屏息。如果是走在里面，或许没那么多感想，但此刻是坐在榻榻米上静静观赏，所以景物看起来更显清幽雅致。
参悟了片刻禅道。
二宫诗织睁开眼，凑过来问：“kiki，你有没有悟到什么？”
“这位女施主，莫挨老子。”多崎司一个战术后仰，拉开距离，“另外，请叫我法师大人。”
栖川唯澄蓝的眸子里，流露出不屑的表情。
多崎司转过头，温柔地对她说道：“请放心，小僧现在没有世俗的欲望。”
“以前一直有？”金发少女反问了一句。
“......”
栖川唯连不屑的表情都懒得留给他了，就像不认识他似的，起身往门口走去。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粗俗之人。”栗山樱良撩了下马尾，也起身离开。
没关系。
还有两个。
多崎司回过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小迷妹，神情和蔼地开口：“现在，是多崎法师普法时间，请二位抛弃心中的杂念，追随我进入......”
“我去买纪念品啦，拜拜~”
“小樱良说要鹿见警惕你，拜拜~”
“欸，等等我。”
从东寺出来，几人又在枫叶很漂亮的哲学之道漫步。
走着走着，会忽然遇到红格子外墙、二层木制小楼的院子，这是京都特有的建筑风情，风格的幽深清净的普通住宅。
到了晚上五点，学生们集合到一起，前往住宿的地点。
北川学园下榻的旅馆，位于东山区祈园町。
这里毗邻祗园、八坂神社、高台寺、清水寺等热门景点；步行至鸭川也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是京都游客首选的住宿区域之一。
一走下车门，多崎司直接溜出队伍，到旅馆门口的自动贩卖买罐咖啡和果汁。
身后的f班列队前，星野花见扯着嗓子在交代注意事项。
“男生在二楼，女生在三楼。”
“按照事先分好的小组住宿，每个人的名字都会贴在门口，不得随意更换房间明白没。”
“各自放好行李，接下来是晚餐餐时间。”
“手机必须要保持可联络的状态，遇到紧急事情第一时间联系老师，都记住我说的话吗？”
尽管这些学生在国中时就已经有过修学旅行的经历，但星野花见还是非常认真和尽责地交待着需要注意的事项。
交代完毕，众人拉上自己行李回房间。
星野花见从多崎司手中拿过果汁，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明后天自由活动，第四天跟我回家看望奶奶。”
“明白！”
“明白就回房间，跟着我干嘛？”
“我最近学会了按摩，想帮老师放松一下。”
星野花见瞪了他一下，加大声音：“多崎司，来我房间，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不跟着班级走！”
语气异常严厉，完全是一个古板的老师，在发现坏学生的行径后，打算好好教训他一番的神态。
“好、好的。”
多崎司耸拉着脑袋，跟着她朝教师住宿的区域走过去。
唯唯诺诺的样子甚是可怜。
周围拉着行李的学生，都下意识朝多崎司投来同情的眼神。
唉。
居然惹星野老师生气，这人可真倒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