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凶了。”
叶丞望着摊在桌上的硬币和纸钞,沉吟起来。
叶丞平常一起床就会换上制服。
不过今天是星期天,所以现在还是穿着那套颇像体育服的睡衣。
总是紧跟在后的莎莎现在不在房间。
这时候她应该正一面接受颜香的指导,一面帮忙准备着早餐。
所以叶丞现在才会这样独自皱眉苦恼。
好比陈列战斗机的武装一样排放在桌上的货币,是叶丞在下个月零用钱补给日前得用来撑过半个月以上的资金。
少得可怜。
老实说仅剩几十元。
他当然是跟夏依一样,都是在黄金周大肆挥霍后的结果。
叶丞心想,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难以置信的幸运之神眷顾下和心仪的夏依学姐成为一对恋人,没想到两人约会所需的零用钱居然就要见底了。
他还想跟她再一起去看电影、一起逛街、旅行,要是之后每个月都得面临这种窘境,不就没办法随心所欲地玩了吗?
再怎么说,身为一个男孩子要是说出「因为没钱所以不能去约会」这种话就太没面子了。
该怎么办才好。个性悠哉的叶丞难得露出一张甚至嗅得出事态严重的苦瓜脸,陷入沉思。
(除了节俭以外没别的办法了……)
这应该是当务之急。
下个月预定要买的游戏就别买了。也不是真的非到手不可,而且印象中李健也说他会买,如果真的那么想玩,到时候再向他借也不迟。要是这也行不通,大不了忍到二手货。
叶丞想到这时才惊觉——
这么做恐怕是杯水车薪。钱根本就不够和夏依约会了,光是省下一款游戏的花费,又能有多大帮助?
(嗯……啊!有了!要不然就动用之前存的压岁钱……)
尽管想到新点子,「恐怕不行啊~」叶丞还是马上否决。
从进幼稚园以前就开始存到现在的压岁钱都是妈妈在管理。叶丞的亲戚不多,所以金额并不大,不过作为当前的活动资金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要动用这笔至今不曾花过半毛的钱,与其说是令人犹豫,老实说感觉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说穿了,叶丞不过就是一个胆小的小市民。
这么一来,突破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
「要不要去打工呢?」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这时候——
「叶丞真有钱。」
突然传来说话声。
吓了一跳的叶丞转头一看,只见身穿及膝短裤配运动服当作家居服的莎莎正兴致盎然地探头看着叶丞的书桌。
「有、有事吗,莎莎?」
叶丞匆匆收起桌上的钱,紧张地反问她。莎莎也不回答,反而问他:「你要去打工吗?」
她似乎听到叶丞的自言自语了。
「嗯,不过我还没决定就是了。啊,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妈妈喔!」
「这样啊。虽然我并不想对叶丞的妈妈有所隐瞒,不过能够和叶丞共享秘密倒也不坏。」
莎莎乖乖点头说「好」,看样子是答应了,接着进正题。
「对了,叶丞,吃早餐了。叶丞的妈妈已经准备好在等了。我希望你在早餐还没冷掉前到餐桌来。」
「啊,嗯。」
「嗯,我先走一步,我要回去帮忙。」
事实小跑步离开房间。叶丞目送她的背影后,一边把桌上的钱收进皮夹,一边思考打工的事,暗自窃喜起来。
他觉得这也不错。
为了女友而打工的自己……或许有点帅。
夏依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早,妈、莎莎。」
「早,叶丞。」
「唔嗯,早安。」
三人互相问早。莎莎虽然去过叶丞房间叫他,不过还没跟他问好,所以现在郑重跟他道声早安。
莎莎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朝叶丞点了一下头,大概是表示「你放心,刚才的事我不会告诉颜香」的意思吧。
这是叶丞家的周日。平常早餐几乎都吃饭,不过假日一律吃面包。
颜香和莎莎的盘子上摆着一片厚片吐司,叶丞的盘子上摆着两片特厚片吐司。
优格是使用酸味强烈的菌株做的自制品,淋在上头的水果酱汁也是出自颜香之手。晚餐吃剩的马铃薯炖肉用小碟子盛着,旁边是堆成一座小山的手制厚煎蛋卷。
叶丞就座以后,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句「我要开动了」。他首先拿起手边的海带芽汤,等不及慢慢品味芝麻的香气就直接啜了一口。
然后他烫得缩起舌头。
「好烫!」
颜香不禁莞尔。
「别急。」
「要是烫伤就不好了。」
莎莎也在说完「我要开动了」后予以忠告。
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不过莎莎是真的在担心他。最近叶丞也渐渐明白这点。
「嗯,我会小心的。」
所以他才能率直地点头。
自从玫瑰金发的莎莎进濑户家共进三餐以后,已经过了十几天。
当初确定要和莎莎同住在一起时,叶丞真的是不知所措。
有很大一部分是在于他有了夏依还要和莎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尴尬,以及对黏着自己不放的莎莎感到害羞,不过最根本的问题在于莎莎曾是为了取夏依生命而培育出来的机器人,她不只一次袭击夏依和叶丞,叶丞更因此肩膀脱臼,受过相当重的伤。
他居然要和那种人同居。要说他不紧张,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有莎莎在的用餐时间,转眼间成了寻常的风景。
或许是因为莎莎本身无畏无惧的个性,以及她和颜香有如亲生母女般亲昵的样子,令他看着看着就习惯了。不过,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黄金周第七天。那天莎莎为了保护夏依和叶丞,搏命奋战……为了他们而战。
他怎么可能把这种少女当成敌人,因此警戒心早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
「莎莎。」
现在他已经可以抱持平常心和莎莎说话。
莎莎一边啃着涂上奇异果果酱的吐司,一边反问他:「什么事,叶丞?」
「嗯,你的身体还好吗?」
他问她身体状况如何。
上周六的时候,莎莎为了保护参加音乐会的夏依和叶丞,和自称四姐妹的机器人的敌人激战,受到近乎濒死的重伤。
那状况真是惨不忍睹。叶丞还以为她没救了。身边好不容易像多了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子,一想到莎莎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叶丞就担心得差点减寿。
夏天也说过:「她能得救是奇迹」。
当时莎莎状态是五感完全断绝,仅剩意识极度清醒。
生物的意识若是与外界失去联系就无法正常运作……也就是会混乱。所以仿造生物的机器人就算是在维修时——就更不用说是紧急停止时——也一定会保留住某部分的感觉。
但当时的莎莎由于内部的高温、高压,造成S传动装置及记忆体集合器与身完全分离……尽管身死亡,心却乎安无事,堪称奇迹——以上为夏天所言。
结果莎莎顺利回到了叶丞他们身边,真是不卓中的大幸。
现在的莎莎是使用从仓库中挖出来的夏依初二时用过的机体应急。
「……你是在问身体状况吗?」
这回莎莎拈着一块厚煎蛋卷,才这么一问,随即又回答:「……这个嘛,不错。」
接着她别过眼去,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
如果不是叶丞多心的话,莎莎看起来好像在害臊、忸忸怩怩的样子,但叶丞却不明白莎莎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他头上冒着问号,看向颜香的脸……
颜香不知怎地表情有点恐怖。
叶丞根本就忘了。
「呃,就是,活动起来有没有什么问题?我记得夏依先生说过,因为牵扯到平衡器合不合的问题,误差要花一个星期左右才会调整过来,所以要我好好看着你。」
「……唔,原来你是在问那个啊。」
莎莎低声说道,表情流露出些许安心,以及期待落空的失望。
「不然是哪个?」
「没什么。」
这回莎莎脸红得一目了然。
虽然叶丞根本就不会发莎莎拉是因为自己想歪了而感到羞耻,不过莎莎还是在叶丞开口追问前着急地补充道:「你大可放心,万无一失。现在就算对手是那个叫艾美的机器人,我和安娜也不会屈居下风。」
虽然莎莎只是在掩饰害羞,不过毫不知情的叶丞就此放心,表情柔和不少。
「是吗。不过,你不可以勉强自己战斗喔,我也不喜欢看到莎莎受伤。」
莎莎没有回应。
只见莎莎维持着一贯表情盯着叶丞的脸,像是僵住了一样静止不动。
「怎么啦?」
莎莎也不回话,像在反刍似的喃喃白语着「不可以勉强白己战斗……是吗。」接着手按,闭上眼睛,点头说「唔嗯」。
然后回答一声「好」以后……
「说到这具身体,其实我有点惊讶。」
莎莎突然说出叶丞想像不到的话来。
「现在我是用夏依姐姐……不对,夏依的身体。和之前的比起来,果然旧款的性能就是差了点。你或许不明白,不过夏依就凭这个构造,曾是最新型的我战斗,实在值得惊叹。果然珍惜的心是最强的。」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叶丞静待莎莎的话语。
「这是颜香告诉我的。惦记着某个人、想要守护某个人的心意比任何事物都强。最近的战斗也让我体会到这点,我也想让叶丞瞧瞧,我和安娜是因为想着叶丞才变强喔!」
莎莎自豪地起胸膛。
名为莎莎的少女确实在改变。
从一味战斗的机器人转变为拥有心的机器人。对制作她的人来说,这是进化还是退化,这部分叶丞并不清楚,不过看若莎莎慢慢变成夏依和薇薇她们的好妹妹,他菩实感到高兴。
莎莎拿起第四个厚煎蛋卷。
这是叶丞的母亲颜香向奶奶学来的料理。
叶丞还小的时候,颜香为了学会这道厚煎蛋卷,还三天两头往婆家跑。
当颜香学成出师,从奶奶手中得到厚煎蛋卷专用的铜板制煎蛋锅时开心的样子,叶丞至今仍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