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的确正如她所言。
林尔只是趁休息时间出来迎接艾美而已,与莎莎这一战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被安娜指出这点,令他为之语塞。
“所以,再撑一下子……等到那时候,就是我们的胜利!”
安娜如此断言。
林尔看得出她并不是在和他打心理战,而是喘着大气、在紧张之下吐出的话。
“不过,这么一来不就是平手吗?”
安娜摇头。
“是莎莎获胜。像你们那样以虐对手为乐,却始终无法予以致命的一击。那个样子根本不叫胜利,那叫没有得手。”
心想这少女在胡说些什么的林尔皱起眉头,安娜朝着他明确断言:「所以这场战斗,只要顺离逃脱,就是莎莎的胜利。」
虽然说是杂木林,其实是经过规划植林的区域。
再说得更清楚一点,这里是按文化都市计划事业规定,配置在音乐厅旁,位于自然公园入口大门边的植林地。
战场在这之中……第二舞台。
「混帐!」
艾美口吐粗话,咬牙切齿。
周围有几棵树拦腰倒下。尽是粗得相当于单人环抱的树木,却全在艾美挥刀一击下断成两截。
她心浮气躁。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方法逃脱。
究竟有谁会想到,那个看似一无是处的丫头的一句话,竟会让战局产生如此转变。
「碍眼……」
她提升黑色缎带形听觉感应器的感度。
她大概知道莎莎的位置在哪。事实正在反复移动、躲避艾美的追击。莎莎驻足的位置,都是那种不管从哪个位置发动直线攻击、障凝物都很多的地方。如果她挥舞切刀,也不是打不到对方,只不过要是随便扔出切刀的话,万一锁链缠住,反而会限制到自身的行动。
「你很擅长躲起来是吧。真不愧是龌龊的暗杀规格啊……」
征林尔不会来。在晚上视力没那么好的艾美,就算要靠听觉锁定对手的位置也有其限制。
也就是说,现在的状况对莎莎来说,是压倒性的有利。
「不过,你这家伙现在没武器,一定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啊。」
所以她才不攻过来。她大概是无力定江山,所以打算躲到时间到吧。
「无所谓。反正你这家伙已经遍体鳞伤了,我就慢慢收拾掉。」
艾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在听觉上。这是为了在莎莎沉不住气攻过来时予以迎头痛击。
听觉接收到远处林尔与安娜之间的对话。
『给我让开。』
不耐烦的林尔似乎推开了安娜。
传来小小一声『呀!』的惨叫,以及像是跌坐在地、或是跌倒的声音。
接着林尔咋舌。
艾美嘲笑她活该。
除了自己以外,凡是靠近林尔的女人,通通倒大霉去吧。
走在柏油路面上,快步逼近的是林尔的脚步声吧。好机会。就像以往那样,有林尔的小提琴成为眼睛传达莎莎的动向,指示该如何对应的话,应该不可能会让猎物逃掉才对。
可是来到绿地旁的林尔却说出了意外的话:「艾美,游戏到此结束。我得回舞台去才行,我们该回去了。」
「咦……」
也就是说时间到了。既然林尔判断再打下去也没意义的话,那也没办法。
「这也没办法……不过是抓抓老鼠,什么时候都行。」
就在艾美如此喃喃自语、准备离开之际。一个太过意外、背叛了她期待的声音闯入艾美的听觉。
「莎莎,攻击!」
「了解。」
平板却沉着的回应。
莎莎的身影从彻底大意的艾美上空直落而下。
——怎么可能!
这是哪门子奇袭。
可是,那终究是临阵磨枪。艾美不慌不忙朝上空投掷新月形切刀迎击莎莎。
应该解决掉了。我应该解决掉她了才对,然而在这股击中目标的感触后,艾美自己却在横飞而去的重量牵引下,整个人连着锁链摔倒在地。
她连忙转动手肘的绞盘,将锁链卷回手边。
艾美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空中,明明砍中了莎莎才对,然而一瞬问后飞了出去的人却是自己。她唯一晓得的,只有莎莎以某种方式予以刀身打击。
从莎莎至今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来看,根本不可能做得出这种反击。
艾美更加咬牙切齿。不可原谅,区区一个暗杀者,居然让这个自己吃瘪……
「咳,不过状况一点也没改变……既然对方随便动动而已,我就按兵不动,等着迎击就是了。」
艾美跟先前一样伫立在林中。刚才是操之过急才会掷出切刀,不过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莎莎的攻击充其量是针对一点而来。只要她无法使出超过我方认知的攻击,想迎击她是轻而易举……
——看吧,右方有声音,
就在如此反应的瞬间,背后挨了一拳,机器人一时间脚步不稳……
——难道对方快一步……!
「混帐!」
在她满怀怨气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去时,却不见莎莎。她从杂草的紊乱模样中直觉莎莎在上头……是正确答案。然而她已来不及迎击,就只能采取了防御姿态……不过,她架起的手腕却没有挨打。一瞬间……当艾美心想完蛋了已经太迟了,直接落地的莎莎扫向艾美的脚,紧接着踢向艾美稍微腾空的下巴。
艾美将切刀按入地面,踏稳快要腾空的身体。她立刻放眼四周准备反击,但却又不见莎莎的身影。
前面!不对,是上面。
后面!不对,是前面。
脱离!不对,是连击。
怱现怱隐,怱隐怱现,暗杀者的一击脱离战法……无法完全化解的攻击接二连三袭向艾美。
艾美懊悔身上没带自己的最终装备。
不过,就算她这样缘木求鱼,战局的天秤也不会倾向有利的一边。
敌方是赤手空拳,所以伤害力并不大。但是,就只有看不见敌人的恐惧,像黑暗中落下的雪花一样逐渐累积。
数次交锋后,莎莎弯成钩状的食指袭向艾美的脸。艾美马上护着脸,代价是绑成双马尾的其中一边头发被削掉。
——这家伙居然瞄准眼睛!
比起头发被削掉,这更令她惊愕。
艾美知道莎莎这个机器人是为了猎取夏依三人的S传动装置而培育的刺客。然而,那终究只是语言上的认知。艾美这时才首次一窥战士、剑士与暗杀者和刺客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并不是肮脏不肮脏的问题。
为求胜而不择手段。她终于知道,那就是从小栽培成刺客的飒拉她的本性。
艾美的恐惧超越极限。她受不了了,开始呼唤起心爱的——她如此相信——男子的名字。
「林尔,林尔!」
她像在求助似的大叫。然而林尔的小提琴并未响起。
......
驱动系统……瞬问爆发力:期待值减少60%。腕力:期待值减少72%。持久性:突破一般战斗持续上限突破极限战斗机动上限。
知觉系统……全知觉,无异常。
超极限机动系统……可使用。
在夏天施加的防护下,熟悉的程序展开。超极限机动系统……通称银这个程序是为了让莎莎的潜在能力超越极限,提升到最大的最终手段。将其性能发挥到与化为黄金之发的夏依相抗衡、甚至凌驾其上,是莎莎最大的武器。
莎莎躲避艾美的同时,成功破解了内部封印这组程序的防护,接着她等待安娜的暗号。
所以在安娜下达攻击指示的同时,莎莎立即解放系统。
停止内部规定运转上限的回路。
切断痛觉神经回路,以获得无视有机零件负担的机动力。
然而,系统之所以称为银,是源自固定在头发上的色素粒子,而藉由这种粒子进散热的装置已经停摆。本来莎莎的头发应该是散发出鲜艳光泽、带着微妙色泽的玫瑰金发,而那个发色正是放热粒子的颜色。可是色素在和夏依战斗时全部没了……其结果就是,现在妆点在莎莎头上的是银发。
也就是说,现在的莎莎无法向外发散热量。
可是莎莎无心理会这点。
无视上限或热量,系统全开,进行高速机动,将艾美逼到了绝境。她飞身树木之间,反复着发动一击就脱离的战法,慢慢将对手逼入绝境,这是为求真正的反败为胜而布的局。
安娜发出指示的时机无懈可击。莎莎感觉得出,安娜没有错失敌人最为松懈的那一刻,她准确地抓住能确实获胜的那一瞬间。
最后……「林尔,林尔!」走投无路的艾美大喊着搭档的名字。
然而……林尔在路上,就是不肯拉动小提琴。
那是当然的。无论是在林中或是林外,一般人都不可能捕捉得到莎莎现在的动作。就飒莎所知,稍微能够应付的,就只有擅长掌握三次元坐标的叶丞吧。
莎莎不减攻势。既然敌人感到恐惧,就要利用其恐惧,将其逼入绝境……
忽然有人抓住叶丞的手。
「咦……」
夏依手放在叶丞的手背上,紧紧地握着他。
他心想是什么事啊?然后看向坐在隔壁位子上的恋人。
夏依正看着叶丞。
他在心跳加速之余,想着现在是这种地方……所以不应该有这样的事发生……随后稍微冒出了一些不检点的想象。
叶丞就在要问有什么事的时候,夏依将手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
然后他发觉……
夏依的眼眸染上泉水般的琉璃色,荡漾着微光。
那是黄金夏依的眼眸。
至今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夏依既没拔刀也没做任何事,就变化为碧眼的型态。
夏依牵着叶丞的手,起身微蹲。
(她是要我跟她走吧……)
他在夏依的牵引下离开座位。幸好他们的座位是靠走道的,两人一边注意不要妨碍到其它人,一边穿过音乐厅,经由设置了两道门的紧急出口来到大厅旁的走道。
从昏暗的空间,走向在水晶灯辉煌照明下的大厅。叶丞掩着还不习惯的眼睛,追着快步走去的夏依。
叶丞一边看着夏依和平常一样笔直自然的背,一边却注意到她现在的走路方式和平常并不相同。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身段优雅,堂堂威风却庄严肃穆,他忽然想起夏依之中的另一号人物。
黑夏依。夏依的S传动装置运作的根源、其灵魂所有者,自称魔界公主的人物。
印象中她说过……
『还有另一个和我一样的存在,你应该也有机会与她碰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