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移至炕上，在他印象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消瘦，高耸的颧骨，凹陷的脸颊，发黄的面色，干枯的秀发。
这，还是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整日整夜精力无限的调皮小娘子吗？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他们是怎么相遇的？
对了，他在街上巡逻，她打抱不平，直直撞进他的怀里，更撞进了他的心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猛的移开目光，何志远飞快转身，冲出家门，仿若身后有恶鬼追逐索命般，他心中害怕到了极致，浑身颤抖，牙齿抖动，嘴唇发紫，呼吸急促，双腿迈出的每一个步子，好似都不受自己身体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何处，只是盲目的向前跑着。
身后，何家二老的愤恨呼喊，乔玉的惊叫出声，他好似完全未听到。
再次回到桌边坐下，何老爷子抬手拍向自己那瘦骨嶙峋的大腿，微垂这脑袋，满脸悔恨。
“哎，这个孽子！”
何老太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情绪，拿起帕子，掩面痛哭起来。
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炕边，李氏伸手为自己女子掖了掖被角。
“亲家，你们去休息吧，小春这才刚睡着。”
话里的弦外之音，是个人，不傻不聋，都能明白。
何老爷子也知这次确实是自家理亏，对不起这个儿媳，随即起身对着李氏点点头，杵着拐杖，刻意压低声音道。
“那便麻烦亲家了！”
何老太太上前一步，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何老爷子狠瞪一眼给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李氏一直看着自家女儿，半个眼神都没给那两人，她苦命的女儿，若不是当年你们多次上门求娶，她怎舍得把女儿嫁到镇上。
如今何家家道中落，全靠自家女儿苦苦支撑，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因照顾你们一家老小没能保住，这让李氏怎能不怨。
关上门，继续走了几步，何老太太不满的看了眼何老爷子。
“老头子，方才你为何不让我说话，李氏那般态度，你何须与她客气。”
何老爷子跟着停下脚步，杵着拐杖慢慢转身。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认真看过自己的老伴。
志远那孩子的品行心性，都像极了自己这个老伴，骄纵任性的脾气，都是被老伴一手宠出来的，他无数次悔恨，当初自己若能强硬些，好好教导志远，不让他长于妇人之手，是不是何家就不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现在连自己期盼多年的乖孙也没能留住。
思及此处，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悔恨，转身看向夜空中的那弯明月，干瘪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
“若你想让乔家知道小春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志远流掉的，就尽管去闹吧！
别忘了，志远是怎么从县衙大牢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