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坐在桌边:“怎么了?”
素宁找了面巴掌大的铜镜递给朱槿,道:“这事不该是奴婢多嘴的,但姑娘就这模样被人看见了,怕是很不妥当。”
朱槿对着光,先前梳妆的时候用的是蜡烛,所以不大清楚,现在在油灯下,所有的痕迹一览无余。
本朝民风开放,宫女的衣裳也做得不够保守,夏季的上衣露着脖子和半个胸脯,袖子也没有把手腕挡住。
所以朱槿的锁骨胸脯上青紫的痕迹十分明显,另外,朱槿抬起手,甚至手腕上都有指印。
朱槿放下镜子,看向素宁。
素宁跪下,脸上的神情恭敬而不惶恐:“姑娘救了奴婢性命,又给了奴婢金子,奴婢感恩戴德,此生都愿意侍奉姑娘,但奴婢想要姑娘一个准话,让奴婢以后一直为姑娘效命。”
素宁一个头磕下去:“奴婢晓得姑娘让奴婢办事,是信任奴婢,但以后不必给那许多金子了,奴婢能为姑娘尽忠,便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
这话说的,多么的忠诚啊。
连对她最重要的钱都不要,就为了给她办事。
但世上哪有白做的事情呢?
素宁先前还对她一口一个“姑姑”,现在转头就变成了和芸香芸禾一样的“姑娘”,就这一夜的功夫,这位心思灵活又消息灵通的姑姑,本来就猜到了什么吧?
不过她大概误会了什么。
朱槿伸手扶起她:“素宁姑姑客气。”
素宁抬头,是真的有些疑惑。
朱槿要人办事,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她需要找个人依附,找个势力投靠,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在她看来,朱槿是不会拒绝的。
朱槿笑道:“你我本为同僚,相互帮助也是咱们的情分,至于其他的,恐怕槿娘不能带给素宁姑姑了。”
她眼馋太子妃的身份,但就楚墨的态度,老皇帝对楚墨的在意和对她的隐约不喜,她能嫁给楚墨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
素宁如果把她当做未来娘娘来押宝,恐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朱槿点了她一句:“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素宁的神色变了变,最终开口道:“姑娘怎么能肯定……”
宫里男人不多,但人性共通,她不信有谁能不对朱槿这样的尤物动心,不仅在于外貌,也在于神态,似乎柔弱不堪,但又有主意,自己拿得准分寸,似乎心机极深,但行事又叫人舒服,这种捉摸不透的女人,几乎是任何有野心的男人,都难以抗拒的。
朱槿的目的已经阶段性地达成了,她需要重新思考对权势的渴望和与楚墨的关系,要不要为了权势再去强求算计楚墨一波,可能会招来什么反噬,还是干脆放弃楚墨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等等问题。
但这些都不是可以对素宁说的。
朱槿浅笑着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姑姑。”
素宁的神色在灯光下变化,最终还是磕了头:“奴婢想跟随姑娘。”
她还是要赌一把。
她就赌朱槿必然进宫。
她就把自己下半生的运势压上去。
朱槿道:“姑姑不出宫吗?”
出宫,素宁恍惚了一下,是了,她也快二十五了,但一家团聚天伦之乐对她而言早就如同做梦一般,出宫她就更给不起家里人钱,出宫她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会有什么依靠。
出宫,无用。
素宁坚定道:“奴婢不出宫。”
她这样说,朱槿就不推拒了:“只要我在宫中一天,素宁若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素宁道:“奴婢当为姑娘肝脑涂地。”
朱槿解决了事情,便有些困意倦怠。
素宁道:“奴婢为姑娘铺床,姑娘先歇息吧,马上天快亮了。”
“莫要让旁人来扰我。”
“奴婢晓得。”
朱槿知道她是能在人前把话圆过去的,便也放心睡了。
朱槿做了个梦。
梦里,楚墨一双眼睛里满是红色,掐着她脖子道:“娘子,我待你不薄,你多少次犯下大罪,都是我救了你,不与你计较,你便是这样恩将仇报,趁虚而入的?”
朱槿仿佛真的被掐住般呼吸不畅。
她想要辩解:“不是我也是别人啊,怎么别人可以,就我不行……”
“你也不吃亏啊……”
但这话不用说出口,只是想想,朱槿就已经心虚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心虚气短之后,又被掐得生疼,朱槿反而从胸腔里生出了一股理直气壮,闭着眼拼命挣扎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要你!楚墨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欺辱我的地方,现在就是还回来了而已!我就要你!我怎么都要你!”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楚墨被她挥开手之后,迟迟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朱槿正在疑惑,随即,便感到柔软的唇瓣印上她的额头,一路向下,激起层层战栗,朱槿目眩神迷,恍惚不能自已。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腹部,然后就变成了手指。
纤长的手指缓缓按压揉搓着她的腰腹。
有些疼。
她的淤青未退。
手指上沾了膏药,在给她按摩。
但这手指略有粗糙,不该是属于养尊处优的太子的手。
朱槿悚然一惊,睁开眼睛,正好看进一双锐利的眼中,眼尾上挑如飞凤,开闭间神光四溢,如一把匕首般不可触碰。
他说:“小姑子,这是我给你留下的痕迹,你怎么就带着这一身痕迹,与别人欢|好了?”
朱槿失声道:“桓清!”
朱槿猝然从梦中惊醒。
没有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