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把身前的茶杯用扇子推到林复面前:“夏日雨后,饮一杯凉茶压着心火,正是再好不过了。”
林复双手接过来,道:“阿槿妹子何必笑我。”
朱槿掩面笑道:“槿娘这么些许聪明,也不敢在表哥面前卖弄,只如今看来,太子殿下这边先请表哥宽心。”
林复有些吃惊:“阿槿不是说未曾见着太子吗?可见情势未必好。”
皇帝怕太子突然没了引起动乱,压着事情不说很是常见。
朱槿道:“先前就跟表哥说了,我现为东宫管事,若太子殿下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槿娘现在估计早被关押了起来,如今槿娘还能看得到表哥,可见形势虽然不明,但已露出风声,恰便如这天气一般,凉气滋长,暑气便潜藏了起来。”
林复恍然,随即又道:“毕竟是盛夏。”
暑气虽然暂时潜藏,但天热才是夏日的常态。
朱槿叹气道:“所以请表哥在边疆多多保重,待得天凉再归。”
林复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作揖道:“想不到我一介男儿,竟要妹子如此指点,着实收益,阿槿当受一拜。”
朱槿起身还礼,言笑晏晏:“表哥客气了,槿娘一直承蒙外祖家照拂,你我之间,又何必有这样的虚礼。”
林复定睛看着眼前的女子,以前灵巧娇俏的小姑娘转眼之间就出落成了绝色的美人,好看得叫人不安,但行事却越发挑不出半分错处,更兼心思百转,深谋远虑,志气非常,一般男子根本比不上。
林复有些感慨道:“若阿槿是林家男子,我林家未来可称无忧了。”
朱槿对朝廷的人和事情知晓不多,何况林复对她的赞美因着她是女子,必然会有所夸大,心中飘飘然了一瞬,立刻就冷静下来,转了话题道:“表哥,你此去边疆,虽明面上都向着陛下了,但具体章程还是要与外祖舅父商量清楚。”
在朝廷中,可以墙头草两边倒,但这种事情的尺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拿捏的,弄不好先会被两边的漩涡撕碎。
但女子自来少有说话的余地,何况还是外姓人,林复不可能把事情打算都告诉她,她也不能把话讲得太逾越。
林复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
朱槿瞧着他的神情,听到这般语气,便知道自己这话说了就是白说,当即不再提,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借着有其他事情,把人送走了。
林复末了又提了一句:“科举结束之后,宫中必然会有宴席,届时林家的二位妹妹也会出席,你要是有心,也可以去见她们,姐妹叙旧,也是好的。”
林复走后,芸禾便走进来,道:“姑娘,前头的张姑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朱槿点头道:“且等我换身衣裳便过去,”又问:“给人上茶了吗?”
芸禾跟在旁边道:“按着姑娘定下的例,东宫里姑姑这一辈的,上的是竹叶青。”
朱槿走进屋子里,一边换衣裳一边道:“这位姑姑是咱们的人,喜好浓茶,以后上冻顶乌龙……嘶!”
芸禾一时间不知道是为张姑姑突然就成了“咱们的人”惊讶,还是为朱槿这么清楚这位姑姑的喜欢惊讶,但一想朱槿这做派,又好像什么都不值得惊讶,最终只是关切道:“姑娘身上似乎不舒坦好一段日子了,可要请个太医瞧瞧?”
朱槿摸了摸腰腹,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她简直要疑心桓清是不是给她弄出内伤来了,但叫来太医,这痕迹却是不好解释,道:“没什么,你去太医院给我拿些活血化瘀的药即可。”
芸禾应了声。
走到外头,正是芸香在陪着张姑姑。
见了朱槿,张姑姑赶忙起身行礼,芸香则走到了芸禾旁边,和她一起站着。
朱槿朝着张姑姑还了一礼,笑道:“这样热的天,姑姑有事只管让小太监来说,怎么亲自来了?”
张姑姑道:“这样的天,最近又是这样的风声,难为姑姑管着这东宫上下,竟是一丝都不差的,就是陛下太子看了,都是要夸一句难得的。”
朱槿见她面有愁容,道:“槿娘年轻,哪里是一人之功,是陛下和殿下圣明,众人齐心,才让东宫在此动乱的时候,依旧人心安定,”朱槿递了芸禾新沏的乌龙给张姑姑:“只是太子的安危,牵系的不仅是我东宫上下的荣辱,也是社稷百姓的福祉,实在令人担忧。”
张姑姑双手接过,点头称谢,随即又看向芸香芸禾。
朱槿示意她们退下,张姑姑这才放了茶杯,开口道:“不瞒姑姑,这话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再不敢说的,只是姑姑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才冒昧直言,说了给姑姑做个计较。”
张姑姑凑到朱槿耳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怕是不好了。”
朱槿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