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傅长桓也不知道叫过多少人师姐,但叫易清的这一声,总是不同的。他自己心里就知道不同,他对易清,总是怀着敬重。叫别人师姐,只不过是最寻常也不过的称呼罢了,但叫易清这一声师姐,他却一直都恭谨而认真。易清能够注意到,他每次这样叫她的时候,本身格外规矩的姿态。
只不过这一次,傅长桓规矩的姿态当中,多了惊喜和无措。易清想,这大概是因为她身边的伍娉柔。自从能够跟她说的话渐渐的多了起来之后,伍娉柔简直是寸步不离开她。
她没有拜托伍娉柔把宝儿也一起找来,真的是明智的。
“见过真君。”
易清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傅长桓问候了伍娉柔。他问候的很有意思,他是伍娉柔师弟的徒弟,跟伍娉柔并不是彻底没有关系,但他却没有叫她师伯,反而是叫了一声真君。
傅长桓微微低着头,易清看不清他的神色,就只能看向更加有意思的伍娉柔。她带着简直挑不出一丝错误和不美好的笑容,就那样看着傅长桓低下的头顶,竟然也不挑出他称呼之中的错误和疏忽,只是嗯了一声,当作应答。
嗯了一声之后,伍娉柔就不再多看傅长桓,她面对易清,倒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的愿意主动离开易清的身边:“阿清与家乡的好友肯定也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真君慢走。”伍娉柔笑了一下离开,易清出言相送。接着,沉默就一直延续到伍娉柔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
傅长桓终于依依不舍的将粘在伍娉柔身上的眼光移开之后,脑袋恢复了清醒之后,立刻就发现了易清正在看他,眼光跟从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了然的,面对他时又没有多少冷漠的,就那么看着他,没有什么调侃,没有什么责备,许久只是说了一句“已经三碎了,很不错”。
果然还是易清啊,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自己的修为和别人的修为……脑子里面跑偏了一瞬间之后,傅长桓看着易清,想到同样也被易清珍视着的宝儿,想到他这些年在战场上,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对方,对方也从来没有找过他的,在更久的以前,他们无话不说,打打闹闹,开开心心的姑娘,再想到他方才看见伍娉柔时候的神态……他的脖子缩了一缩,心头有些难受,也不知是在怪自己,还是怪谁的没曾说话。
“师姐,三哥……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别人说的我不信,师姐,你告诉我,三哥他真的背叛宗门,私底下投靠五舟门吗?”
不过,有一件事情,自从傅长桓知道之后,就一直盘桓在他的心头。他一直都惦记着哪一天跟易清再见,一定要亲口跟他问一问,跟他问一问易三郎的事情。现在猛然想到这件事,傅长桓也没有心思去难受了,他立刻张口便问。
傅长桓紧紧的盯着易清,自然也就发现了,他说起了易三郎之后,易清的眼神立刻变冷。哪怕就是在刚才,他一时间忘乎所以,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伍娉柔,让易清想起宝儿,必定会为宝儿觉得难过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这样的眼神。
易清素来是最明白的,男女情愫,哪里有能够被人安排妥当的?有几桩是会让所有人都欢欢喜喜,觉得妥妥帖帖的?情动了不由人,易清会觉得惋惜,会觉得遗憾,却不会怪他,不会把他当一个负心男子来看。
他肯定是让宝儿伤心了,宝儿又是易清,说是丫鬟,但其实要比小姐跟丫鬟之间的关系复杂,也深切得多的人……即便这样,易清也没有怪他,可他一说起易三郎,易清却是这样的眼色。
易清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么让人觉得气氛轻松惬意的人,她这么向他看过来,寻常人定然觉得浑身血液一冻,心头都有惧意涌上来,但傅长桓跟易清已经很熟悉,一时间心中只觉得不安。
他知道易三郎出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之后,他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但他虽然已经突破仙台,却也依旧人微言轻,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只听到很多人说易三郎背叛宗门。
他是不相信的,他从来都没有信过这样的话,他想要找到真相,却因为身份地位修为的缘故,根本使不上那个力气。他想着,易清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她若是想要查一查易三郎,不说轻而易举,至少是比他要容易的多。但是,易清成名已久,他却从来都没有听说她调查易三郎的事情,只知道她一直在紫霄峰修炼。
他疑惑,他不解,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易清是不是不愿意帮易三郎之类的可能。他猜过很多易清可能会有的苦衷,设想过很多的环境,给她找过很多的理由,只想着再跟她见面的时候,一定要问问清楚……
今天,他们再见了,话他也问出口了,可看到易清骤然冷下来的眼色,傅长桓的心立刻就是一沉。
易清这样的眼光,还能有什么好事?要么就是易清不愿意帮易三郎,不想听他说这些话,她早就已经跟从前不同。要么就是,易三郎真的犯了什么错,那些他不肯相信的事情,全都是真的。甚至,还有可能跟易清有关。
想到这里,傅长桓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一冷。这前后两种可能,他都不愿意看见。
有点害怕听见易清的回答,傅长桓却又好像是固执的盯着易清,等待着她回答。易清也看着他,良久才道。
“阿长,你今日若是叛出师门,甚至在叛逃之前,还在灵宗好一通胡闹,搅起天大的乱子,留下一地的骂名,然后逃跑……就这样,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再次见到你,即便我还是灵宗修士,我也不会直接逮住你就是杀无赦。”
“我不是那样的人。”易清静静的说着,眼光依然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