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一片漆黑,朦朦胧胧的,像是有人在推我。
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走在我前面,一只手一直在拽我。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雨靴形状的高帽,长着一双狐狸眼。
啊,原来是阴差。
他一边走,一边在翻一本泛黄的册子,嘴里嘀嘀咕咕的:“不对啊......哎,谁的命难伺候,就专门让我拉谁,麻烦死了......”
难伺候?
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没什么可怕,我甚至直接跟他搭上话:“这位狐大哥,什么不对?”
那人倒是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看着我,挑起狐狸眼,连忙说道:“大哥不敢当,我不姓狐。”
好像......对我有点忌惮。
奇怪,他不是阴差吗?对我这么恭敬干啥?
他一边说着,一边查看生死簿,清了清嗓子:“李北斗,您的命改过。”
我也听说过改命,但是这是逆天的大事儿,我一个玄阶哪儿有这个本事:“搞错了吧?”
而且,您,您的,我岁数不大,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搞得浑身不自在。
他索性站住了,仔细看着那个泛黄的账册,皱着眉头:“贷......”
我连忙说道:“我可没借过高利贷!”
这我也是有点懂的——你上辈子若是欠了人家的钱没还,就直接死掉,那这笔账会算到下辈子去。
我记得三舅姥爷还给我讲过,有一次一个叫三蛋的吃炸串老欠账,欠了买炸串的老吴两百块来钱,赖着没还,就出车祸撞破了脑袋死了。
头七之后,老吴他们家大狗就生了个小狗。
那个小狗脑袋上一团黑花,竟然跟三蛋尸体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老吴看着怀念,养了起来,那狗就喜欢吃老吴的炸串,炸串摊子前面盘腿坐着的姿态跟三蛋生前也一模一样。
后来老吴晚上就做了个梦,梦见三蛋坐在门口,笑嘻嘻的说道:“老吴,我明天还账。”
老吴醒了就忘了,那天商店街来了个外国人,不知道为啥就是喜欢这个狗,非要买不可,正好当时老吴不在家,老吴媳妇讨价还价之后,要了美钞,换回来人民币是213块6。
等老吴回来知道了这事儿,顿时就愣了——这个数字,有零有整,正是三蛋欠他的炸串钱。
狐狸眼连忙说道:“这个贷不是贷款的意思,是有人借给您一条命。”
命?我一下没听明白:“命还能借?”
可狐狸眼还没说完,身后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低声说道:“送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竟然有点耳熟,低低的,像是个小孩子。
奇怪,是我认识的人?
我想回头,但是狐狸眼没让我回头,就从身后那人手里,拿过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那东西泛着白光,毛茸茸的,活像是个猫尾巴。
狐狸眼就叹了口气:“我说老八,你把这条命交出来,又得多修行一百来年吧?”
“也行。”那个低低的声音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人间有意思,我还没待够。”
接着他笑:“再说了,欠债总得还钱,这是我欠他的。”
欠我的......我冷不丁就想起这是谁了!
可我还没说话,狐狸眼就把那个尾巴夹在了小册子里,抬头看着我,居然是个如释重负的样子:“您走吧。”
走?
而身后那个声音也有点紧张:“水神娘娘是故意让我晚一点来的,说不想让你看见她那个样子......你还是快回去吧,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潇湘?晚了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狐狸眼像是怕我不了要走,一巴掌推在了我胸口上:“我送送您。”
像是刚做完一场梦,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程星河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