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造成我现在尴尬的局面,只是因为我在童年被打击压迫惯了,没受到良好的指导——可惜每当说到这里,钱唐又会斩钉截铁地堵住我:“你也真是,特长生,你什么才能不把所有坏事情都归咎到家长,学会自己承担?”
总而言之,我去了校友会。
很小的青年酒吧,空调很足,基本A大的学生和留学生。我到了那里就靠在吧台边上吃冰激凌看球赛。而萧磊也装得人模狗样的谈笑风生。
聚会说不上有意思,主要就是大学生打打德州喝喝酒。萧磊也跟着聊几句,但并不特别参与。他隔着一个人和我坐着,在我不动声色地偷看旁边学姐底牌的时候,突然咳嗽了声。我只好淡定收回目光,专注盯着自己的牌。
过了会,学姐去拿水喝。萧磊移了移屁股坐我身边。
他说:“逃课逃得挺狠啊,最近总不见你?”
“得了吧,我大部分课从来不逃。”我皱眉说,“明明是你不愿意联系我,路上见面也躲我,我欠你钱了?”
我俩对视两分钟,萧磊突然低声说:“李权,我大脑告诉我我应该总见你,但我的心又告诉我我不能总见不着你。所以也只能借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把你拉出来。”
我头皮发麻,不知道受不了这种娘炮的话,还是因为想到萧磊“可能还喜欢我”这事,下意识先把身子往后挪了下。
“跟你闹呢傻缺!”萧磊立刻跟换了个人似得,他声音特别轻视,“你不会真以为,我主办西中这个校友聚会,是为了把你拉出来?你这种不读书的年幼家庭妇女,应该听听更高层次的讨论问题——”
学姐这时候坐回来,萧磊立刻给她让座。我也抽空听到了所谓“更高层次的讨论问题”。
“为什么我们父母辈的人一直拥有坚定的道德是非观,但对我们这代的人来说,这种坚定简直无法想象?”
我翻了个白眼,又在讨论这种寡妇怀孕靠村里谁帮忙这种闲问题。偏偏还有人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进行反驳。
“老一辈的人就道德坚定了?呵呵,我们生活的是一个世界吗?这位同学,先不知道你的例子样本是怎么。而像我身边的人,我自己父母和我朋友的父母,深究起来,他们的道德观也像如今的我们一样游移——”
“那是因为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不是一辈人。”
我的嘟囔声很小,但还是被他们听到了。萧磊幸灾乐祸地比了个“八”字,拇指指着我:“她说的。”
结果就是我被罚了一杯长岛冰茶,这帮操萝卜闲心的文科生,不管我怎么辩解说开车都不行。后来喝一杯也是喝,喝两杯也是喝,索性就跟大家聊起来。
跟同龄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你说“谁谁傻缺”的时候,对方不会说“闭嘴”,只会嚷嚷“我也这么觉得”。但同龄人说话的坏处,就是大家嚷嚷起来容易失控。
那天晚上,我发疯地跟一堆陌生人说到我爸。“钱唐总跟我说我应该坐下来跟他好好谈谈,但谈什么?他对我真的很差劲,我其实也不是生气他这个,我生气的是——”
这是我断片前的最后一点记忆,不过那会估计也没人听到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