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两人走到护城河边上一家小酒馆，沈玥璃叫了些酒也不说话，只一杯接一杯，靳言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看她不想说话便与荆伊坐在一起看着沈玥璃喝个不停，一直喝到日暮西斜，护城河里的水波泛着粼粼夕光，她才晕乎乎起身：“回吧，回沈家。”

回那个已经只剩下自己和沈毓曦两个人的沈家。

可就在他们刚刚跨出小酒馆的时候，却看到到处都是官兵，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荆伊见事有异，抓住一个人细问之下才知道：沈毓蕊逃走了。

沈玥璃的酒立刻就醒了：“怎么可能？”她见到的沈毓蕊绝无逃生之意，那铺地的白绫三尺，是她能给沈毓蕊最后的仁慈，她怎么可能逃狱？

再说天牢守卫森严，就算武功盖世之人进了也别想逃出来，沈毓蕊一个不会功夫的弱质女流怎么可能逃得走？

“到底什么情况？”沈玥璃抓着荆伊的手臂急声问道。

“听说守卫的人全都中了迷香，又有人说见到有人去找过沈毓蕊，把她带了出来。”荆伊眼中满是担心，沈玥璃是进过天牢的，而且用的法子还不那么光明正大，这一下好像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她身上。

有人给沈玥璃设了一个圈套。

“是你吗？”果然靳言问道。

“你疯了不成？我家小姐要救沈毓蕊也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荆伊骂道。

“也对。”靳言点头若有所思，“沈毓蕊是什么时候逃走的，逃走时有几人？这些作证的人可清醒，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话是否可靠？”

不亏是靳太子，在宫廷里浸淫出来的敏锐和聪慧，字字句句问到的都是关键之处。

“烨王爷这会儿应该进京了，烨王府有没有消息？”沈玥璃问道。

她正问着，就看到冰灵跑了过来：“小姐，少主让我接你先回沈府，只怕事情有变。”

“沈毓蕊真的逃走了？”沈玥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只怕是的，有人看到沈毓蕊是自愿跟人走的，并未受人胁迫，而且，而且我跟黎先生掐了一下时间，就是在小姐你出天牢之后她就走了。”冰灵的话让沈玥璃陷入深思，这好像就是故意等着沈玥璃前去，然后制造一个她带走沈毓蕊的假象一般。

沈毓蕊是皇帝钦定的罪人，而且是因为疆北少长老扎西顿吉之死被关进来了，如果沈玥璃真的背上帮她逃走的罪名，那只怕真的是要一场恶斗才能保得沈玥璃一命。

“你还真去过天牢？”靳言诧异道，“这下麻烦了。”

“小姐？”冰灵见沈玥璃出神晃了一下她的胳膊。

沈玥璃怀揣着心思想着能做到此事的人会是谁，既能算好沈玥璃行事的时间，又有能力把沈毓蕊带走，放眼京中，能有几人做成此事？她想到一个人，内心有些不愿意相信。

走上街头看着四处搜人的官兵心中既疑惑又焦作，抓了沈毓蕊是为了对付自己无疑，可是抓了她有什么用？

“不如你先回府等消息吧。”靳言看着沈玥璃满脸的忧色也开不起玩笑，总归说了句人话。

“也只能如此了。”沈玥璃点点头，但依然沿街看着行人，期冀能看到沈毓蕊的身影。

空落落的沈府显得空旷而寂寥，几个月之前这里面还热热闹闹，人丁兴旺，只不过转眼已是物是人非。

沈玥璃心绪难安地走回自己的小院，坐在院子里理着头绪，荆伊和冰灵一左一右陪着她谨防有变，而靳言而打量着她院子里的花草随意看着，突然大叫了一声：“沈小姐你快过来！”

沈玥璃听他声音一惊一乍连忙跑过去，却见到了沈毓蕊！

她身上有许多的伤口，多是刀伤，许多处伤口都在要命的位置，白色的囚衣一片腥红，有几处伤口处还看得她痉挛细颤的肌肉，如果不是与她相熟，沈玥璃几乎无法从那张血痂覆面的脸上认出那就是沈毓蕊。

“二姐！”沈玥璃几步跑过去抱起她，又对荆伊和冰灵交代一声：“看紧大门，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是！”两人也不含糊，关上门退出去，对视一眼，冰灵留在这里待命，荆伊向烨王府跑去。

靠在沈玥璃怀里的沈毓蕊气若游丝，她张了张嘴努力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沈玥璃流眼泪，沈玥璃的手挡在她的脖子，那里被人割了一道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出来，沈毓蕊说不了话是因为这个。

“二姐，我给你叫宏祈过来，你别说话了，二姐。”沈玥璃怎么也挡不住那些血，紧抱着沈毓蕊就要喊人。

沈毓蕊小力地拉住她，轻摇了下头，又张了张嘴，好像很想告诉沈玥璃什么话，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急得眼泪直流，迫切地想跟沈玥璃说什么，抓紧了沈玥璃手臂让她靠下来。

沈玥璃俯下身去，耳边贴在沈毓蕊嘴边，她像是呜咽一般的声音终于断断续续传进沈玥璃耳朵，声音像是漏风一般：“不要相信……烨王爷……”

“你说什么？”沈玥璃并非是没有听清这句话，而是不明白这句话怎么会从沈毓蕊嘴里说出来。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瞪大的眼睛还未闭上，紧握着沈玥璃衣服的双手也垂在了地上，似还有千万的话没有说，就死在了沈玥璃的怀里，好像她等了这么久，只为把这句话告诉沈玥璃。

“沈毓蕊，沈毓蕊！二姐！你醒醒二姐！”沈玥璃摇着她的身子，却怎么也摇不醒沈毓蕊，她睁着的眼睛里还有万般不舍，沈玥璃看着都不忍将她眼睛合上。

宏祈和宇文钰烨来得极快，可是再快的步子也赶不上沈毓蕊的生命线，她躺在沈玥璃怀里早已僵硬了身子，沈玥璃抱着她一动不动，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没有哭，半点眼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