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归真

费列虽然心高气傲，倒不失为一个愿赌服输的磊落君子。当天晚些时候，就派人送来了一杆镔铁长枪。

莫相安从小厮手里接过长枪，细细打量，只见这杆长枪通体漆黑，入手冰凉，颇为沉重，怕是有三十斤上下。

将其丢给青玉，青玉不会使，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把玩一下，便将其丢到地上。

最后还是青梧出马，威逼利诱一番，他才委委屈屈的将长枪扛在肩上，须臾不离身。

当晚三人好生洗漱一番，又叫小二准备了一些吃食。等到天明，换上新买来的布衣钗裙，莫相安与青梧骑马，青玉扛着长枪在后，向江州进发。

一连八九天，差不多行了千多里的路程，目之所及，多有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流民。

偶尔到农户家里借宿，也没有哪家哪户，就过得衣食无忧的，顶多也就是能够裹腹，勉强渡日而已。

莫相安与青梧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沿途不时接济落难的饥民。只是区区百两纹银，又如何经得起这样的花销？

这一日三人露宿在应天府城外的野地里，莫相安在地上挖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生起火淘米做饭。青梧打开包袱，盘点钱物，忍不住露出满脸愁容。

“莫大哥，此去江州还有三四百里地，我们只剩下二十一两零八十七文钱了，看样子以后得省着点用了。”

“怎的用了这么多？”

青梧嘟嘴，“还不是怪你？自己倒是不怎么用钱，给别人花钱那叫一个大方。昨日不过是在别人家里借宿一宿，吃了他们一顿粥饭，你非得塞给他们家一两银子。”

莫相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们家三个孩子，饿得都剩皮包骨头了，我要是不施以援手，我怕他们熬不下去啊。”

“唉！”青梧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今天白天看到讨饭的灾民，不也将包袱里面的干粮散了个干干净净？

“莫大哥，你以前和他游历天下的时候，路上也是这般光景吗？”

莫相安轻轻点点头，“也是这般，就是没有现在严重罢了。除了闹兵灾、天灾的地方，至少普通人家还是能够温饱的。”

“那现在为什么越来越严重了呢？我路上听别人说，今年风调雨顺，还算是一个好年景了。”

一路走来，莫相安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氛。各地驻守的蕃镇，整军布武，也不知道在防备些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与后世的地球相同，中原之地，方圆不下万里，王朝国号为夏，下辖九州八十一府之地。

大夏东南有大海，北方有冰原，西部是沙漠，南边瘴气丛生，乃是蛮荒之地。

府的长官为府尹，州的统治者是郡王、公侯，这些人莫相安接触不到，所以也说不上来。

大夏中枢朝廷对地方羁縻不是甚深，所以各州往往各自征收赋税，常常因为一些小事爆发冲突。

在这个世界，道为主流，佛、儒并立，另外还有诸子百家，不过都不成气候。无论那种教派创立的宗门，往往与官府关联甚深，甚至有些干脆就是官府扶持起来的。

想起这些，莫相安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官府已经不顾百姓的死活了吧。”

青梧听了之后，也是沉默。他们连县太爷都没有见过，如何管得了官府的事？

两人俱怀心事，草草吃过了饭。待到了子时，莫相安领着二人盘膝行气。

今夜乃是满月，月华灼灼，深夜暑气渐消，旷野四处无人，只有虫蛙之声入耳。

莫相安九世追寻大道，初心不改；青梧失怙狐女，涉世不深；青玉不知底细，虽为白骨，但心思单纯。都是心思澄澈之辈，顷刻之间就入了定。

此次入定又与往日不同，莫相安舌抵上腭，双目闭七睁三，微微抬头，面对满月。